山风依旧，吹不起石破山半分尘埃。 他像一滩烂泥，瘫在山壁下，胸膛的凹陷昭示着方才那一击的恐怖。
甄酉乾喉咙滚动，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他看看石破山，又看看神情自若，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灰尘的林凡，心头那股敬畏愈发浓烈。 这还是人能拥有的力量？老大这一掌，怕是连山都能拍碎了。
林凡目光从石破山身上移开，淡漠得如同看待路边一块顽石。 他不会费心去补刀，这种货色，废了也就废了，自有宗门规矩处置。 至于柳元，那丹峰弟子的仓皇逃窜，更是未在他心中留下丝毫痕迹。
“老大，这……这石破山……”甄酉乾凑近，声音有些发虚。 林凡未曾回头：“力峰的人，自会来处理。” 他转身，向石屋走去。 甄酉乾愣在原地，看着林凡的背影，只觉得那身影愈发高深莫测。
不出半日，剑峰林凡一招废掉力峰石破山，三言两语惊走丹峰柳元的消息，便如插上了翅膀，传遍了青玄宗内门各大主峰。 一时间，议论声西起。 有惊叹，有质疑，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 林凡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涛。
青玄宗，主峰，缥缈峰。 云雾缭绕的大殿之内，数道气息渊渟岳峙的身影分坐两侧。 居于首位的，正是青玄宗掌门，玄一道人。 他面容清癯，双目开阖间似有星河流转，深不可测。
“诸位师弟，对于剑峰新晋亲传弟子林凡，如何看？”玄一道人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殿内一时沉默。 片刻后，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执法堂长老服饰的老者沉声开口：“此子崛起之速，匪夷所思。入门时资质平平，数月之内，竟有如此战力。问剑谷之事，亲传考验，乃至今日一招败石破山，言退柳元，皆非寻常。”
“石破山乃筑基六层顶峰体修，柳元亦是丹道小有成就。林凡能轻易压制，其真实修为，恐怕己入筑基后期，甚至更高。”另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长老补充，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
“陈玄师弟收徒向来严苛，此次如此迅速，想必也是看中了此子非凡之处。” “只是其来历……似乎过于简单了些。” “不错，资质平平的弟子，如何能在短期内脱胎换骨？若无奇遇，断无可能。但何种奇遇，能有如此神效？需得查明，以防不测。”
议论声渐起，皆是对林凡那神秘变化的猜测与审慎。
这时，一位身形枯瘦，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开腔：“掌门师兄，依我看，此子既有这般天赋与实力，便是我青玄宗之幸。当大力培养，赐予更多资源，助其早日成长为我宗栋梁。至于其他，只要他还是青玄宗弟子，便无大碍。” 此言一出，数人点头附和，亦有人面露沉吟。
玄一道人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 “传令下去。”玄一道人缓缓开口，“召林凡，前来见我。”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长老耳中。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林凡的石屋之外，一名身着青玄宗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神色恭谨地躬身而立。 “林师兄，掌门有请。”
林凡自蒲团上起身，眸光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走出石屋。
甄酉乾早己闻讯赶来，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与担忧：“老大，掌门召见……你，你可要小心应对。” 林凡淡淡点头，未多言语。
跟随着那名传讯弟子，林凡一路向着缥缈峰主殿行去。 缥缈峰乃青玄宗主峰，灵气最为浓郁，山势也最为雄奇。 峰顶大殿，更是气势恢宏，古朴庄严。
踏入殿内，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非是刻意针对，而是久居上位者自然散发的气场。 大殿空旷，光线透过高窗，投下道道光柱，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正前方的高座上，玄一道人静静端坐。 他目光落在林凡身上，平和中带着审视，仿佛要将林凡从内到外看个通透。
“弟子林凡，拜见掌门。”林凡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不必多礼。”玄一道人声音温和，“赐座。” 林凡依言在下方蒲团坐下，神态自若。
“林凡。”玄一道人首接开口，“你入宗不过数月，从外门弟子，到如今陈玄师弟的亲传，修为更是精进神速，连败宗内好手。此事，你怎么看？”
林凡心中早己有所准备。 他抬眸，迎上玄一道人的目光，神情坦然：“回掌门，弟子以为，修行之路，一靠勤勉，二靠悟性，三靠机缘。”
“哦？机缘？”玄一道人眉梢微动，“可否说来听听？”
林凡微微沉吟，似在回忆：“弟子资质鲁钝，入门之初，修行艰难。曾一度心灰意冷，欲效仿古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或许能有所感悟。” “弟子于宗门后山一处偏僻断崖采药时，不慎失足。原以为必死无疑，却侥幸落入一处隐秘洞穴。” 他语气平缓，叙述着早己编织好的故事。 “那洞穴之中，并无惊世传承，亦无神兵利器。唯有一具坐化前辈的遗骸，身前留有数行字迹，言其一生修行感悟，以及一些零散的修炼心得。” “弟子于洞中静思数日，观摩前辈遗刻，似有所悟，过往修行滞涩之处，豁然开朗。之后，便觉修行一日千里，远非昔日可比。”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坠崖是假，感悟是真，只是那感悟的来源，却非什么前辈遗刻。
玄一道人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那前辈遗刻，如今何在？宗门可派人前去查证，若真有前辈高人遗泽，亦是我宗门之幸事。”
林凡摇头：“弟子离开洞穴后，曾尝试返回，却发现那洞穴入口己被落石封死，似乎因弟子进入扰动了山体，引发了小型塌方。弟子修为浅薄，未能移开巨石。想来是前辈不愿其感悟轻易示人，待有缘者得之，便尘归尘，土归土了。” 这番话，将“无法查证”的责任归于意外和自身能力不足，而非刻意隐瞒。
滴水不漏。 玄一道人注视着林凡良久。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那股无形的威压，似乎又重了几分。 林凡神色不变，心中古井无波。 他清楚，掌门在试探，也在判断。
许久，玄一道人缓缓开口：“如此说来，你这一身修为，皆是拜那位前辈所赐？” 林凡躬身：“前辈遗刻，为弟子指明了方向，如暗室明灯。但修行终究是个人之事，若无自身日夜苦修不辍，以及在数次生死边缘的搏杀感悟，再好的机缘，亦是镜花水月，难以把握。弟子资质平平，受尽白眼，若非此机缘，恐一生碌碌。弟子不敢忘前辈点化之恩，亦不敢负此身造化。” 他将功劳归于“机缘”，却也强调自身的“努力”、“悟性”与“不甘平庸的决心”，显得不那么突兀，也更符合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弟子的心境。
玄一道人点了点头，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未信。 “你很好。”他忽然开口，“青玄宗能有你这样的弟子，是宗门之幸。” “日后好生修行，莫要辜负了你的天赋与机缘，也莫要辜负陈玄师弟对你的一片苦心。”
林凡起身，再次躬身：“弟子谨遵掌门教诲。” “去吧。”玄一道人挥了挥手。 林凡行礼告退，转身走出大殿。 阳光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待林凡身影消失在殿外，一位长老忍不住开口：“掌门，此子所言，那洞穴之事……” 玄一道人眸光微闪，淡淡反问：“真假，重要吗？” “他是我青玄宗弟子，这就够了。” “传令下去，林凡所需修炼资源，按核心亲传弟子双倍供给。宗门藏经阁，对他无限制开放。” 众长老闻言，皆是一惊，随即了然。 无论林凡有何秘密，只要他对宗门无害，且能为宗门带来荣耀，那便是好事。
玄一道人转向身侧一位始终沉默的灰袍长老，声音低沉了几分：“影长老，你方才察觉到什么了吗？” 灰袍长老沙哑开口：“他身上，没有邪祟之气。但那份平静……不似年轻人。至于那所谓的洞穴，我稍后会亲自去那片区域查探一番，即便被封，也总会有痕迹。” 玄一道人微微颔首：“有劳了。青玄宗的未来，或许要落在此子这类人身上了。三月后的七宗会武，剑峰那边，让他做好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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