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如细针般拍打临时指挥所的铁皮墙，发出“沙沙”的刺耳声。
沈昭的指节在军用平板边缘叩出轻响，那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清冷而坚定。
平板屏幕的冷光映得他眼底一片冰碴，仿佛连灵魂都被冻住。
王大力粗重的喘息声从背后传来，带着汗水与皮革混合的气息：“昭哥，我带了三个兄弟，把溃兵里的活口全捆到仓库了。”
“审。”沈昭的声音像冻硬的钢钉，“重点问援兵动向，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还在燃烧的装甲车残骸，火光在雪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谁给赵德海递的信。”
仓库里弥漫着血腥气和劣质烟草味，混杂着潮湿铁锈的味道。
沈昭推门时，一股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像是从地底爬出的亡魂。
三个俘虏正被反绑在废弃货架上，其中一个左脸有道刀疤的男人正用唾沫啐王大力的军靴，在靴尖留下一串晶亮的水珠：“赵家军的骨头——”
“马勇。”沈昭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穿透力极强。
刀疤男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沈昭翻开怀里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前世所有背叛者的名字。
指尖划过纸上“马勇”二字时，他的语气如同宣判：“前哨班班长，上个月因为偷拿了半箱压缩饼干被赵德海抽了二十鞭，贬去守西岗。”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老婆在赵德海的医疗所当护工，小儿子发高热需要退烧药，赵德海说拿情报换。”
马勇的喉结动了动，额角的汗混着雪水往下淌，在脸颊上凝成细小的冰珠。
沈昭蹲下来与他平视，声音放得极轻，几乎贴着他耳边：“你以为赵德海会守信？前世你送完信，他让人把你老婆推进了冰窖——就因为你儿子哭着要妈妈。”
马勇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嘶哑的哭嚎撞在铁皮墙上，回音久久不散：“是赵宇身边的张奎！他说赵少早看老东西不顺眼，让我把咱们挖陷阱的时间、兵力分布全记在纸条上，塞到西岗第三块界碑底下！”
“赵宇？”林子然攥着撬棍的手松了松，这位前建筑工人此刻眼里全是血丝，“那小子昨天还帮咱们修围墙来着。”
沈昭没接话，他盯着笔记本上“赵宇”二字旁用红笔圈起的备注——前世赵德海被变异兽撕碎时，这个养子正举着枪往他伤口里补子弹。
门突然被撞开，赵宇裹着一身雪冲进来，军大衣下摆还沾着没擦净的机油，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金属与油污的气味。
他腰间别着沈棠前天才修好的信号枪，见沈昭抬头，喉结动了动：“我听见了。”
仓库里的空气骤然凝固，仿佛连呼吸都成了罪恶。
王大力的撬棍“当啷”落地，惊得最边上的俘虏打了个寒颤，牙齿上下打着战。
赵宇往前走了两步，皮靴碾过地上的碎冰，发出“咯吱”声响：“张奎是我从老家带出来的，他娘病了，我给过他钱——”他突然笑了一声，笑得眼眶发红，“原来他早把我当筹码了。”
沈昭合上笔记本：“赵德海的援兵还有两小时到。”
“我去引他。”赵宇摸出腰间的信号枪，金属外壳在他掌心烙出红印，“他信我，信我还念着父子情。”他抬头时睫毛上挂着冰珠，“我带一队人去东边假营地，你们在空间里布网。”
沈昭盯着他眼底跳动的火焰，仿佛看见一头刚刚磨利爪子的小狼。
“让他知道，真正的力量不是枪，是——”
“人心。”沈昭替他说完。
他拍了拍赵宇肩膀，掌心能触到对方绷紧的肌肉，温热透过厚实的棉衣传来，那是活着的温度。
雪果然在凌晨三点停了。
沈昭站在地下避难所的通风口，看月光给雪地镀上层银霜，宛如一层透明的铠甲。
他身后的空间正缓缓舒展——这是他第一次将异能释放到极限，五公里外的废弃化工厂在空间里化作虚影，真正的核心区藏在地下三层，布满沈棠设计的倒刺陷阱和林子然用钢筋焊的电网。
“哥。”沈棠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她的呼吸声带着机械特有的嗡鸣，“热能感应装置己经覆盖整个假核心区，赵德海的装甲车一进来，我就能锁死他的动力系统。”
沈昭摸了摸胸前的银链，链坠是妹妹用废铁雕的小房子，冰冷却熟悉。
他抬头望向东南方，那里有一簇火光正往假营地移动——赵宇举着信号枪，身后跟着五个主动请缨的幸存者，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把刺向黑暗的刀。
“来了。”林子然的声音从监控屏传来。
沈昭盯着屏幕里那辆裹着积雪的装甲车，赵德海的脸贴在防弹玻璃上，嘴角咧得能看见后槽牙。
空间在他脚下微微震颤，虚幻的厂房在雪夜中若隐若现，连装甲车的探照灯都照不穿这层由异能编织的迷雾。
“核心能源就在地下！”赵宇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炸响，他站在假厂房门口，军大衣被风掀起一角，“我让人挖开了人防通道，里面全是柴油和压缩饼干——”
装甲车的履带碾碎了半块水泥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赵德海踹开车门冲下来，他腰间的手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小兔崽子，还真以为老子信你？”但他的脚步还是往人防口挪，靴底的铁钉在雪地上凿出深痕，溅起细碎的冰渣。
沈昭按下腰间的遥控器。
空间突然闭合，虚幻的厂房“轰”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沈棠设计的环形陷阱——西周的冰墙骤然升起，将赵德海的二十个手下全困在中间。
赵德海转身要跑，却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他的手掌按在空间边界，皮肤瞬间冻出冰晶。
“你！”赵德海的脸涨成猪肝色，他拔枪指向沈昭，“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你垫吧——”
“哥，右边！”沈棠的尖叫从通讯器炸开。
沈昭侧身的瞬间，一颗子弹擦着他耳尖飞过，在墙上凿出个冰洞，呼啸声还未消散。
他反手甩出腰间的战术绳，绳子末端的倒钩精准勾住赵德海的手腕。
赵德海痛吼着要开枪，却发现扳机被冻住了——沈昭早把空间里的温度调到了零下五十度。
“这才是终点。”沈昭扯紧战术绳，赵德海踉跄着跪在冰面上。
他抬头看向监控屏，能看见妹妹正带着幸存者用热浪弹压制外围的援兵，火舌舔着雪粒，在夜空里绽开橘色的花。
“启动恒温系统。”沈昭对林子然点头。
老人按下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空间最深处的冰墙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零下六十度的永久冻结舱。
赵宇不知何时站在了舱边，他手里攥着启动钥匙，指节发白：“这是你应得的。”
赵德海的咆哮被冻成了冰碴。
他的睫毛先结了霜，接着是鼻尖，最后是大张的嘴——在绝对低温里，连声音都成了固体。
沈昭看着冻结舱的指示灯转为绿色，突然想起前世妹妹咽气时，手里攥着的半块压缩饼干也是这样，硬得硌手。
黎明来得比往常早。
沈昭站在避难所顶层，看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李老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伙计们商量过了，基地总指挥的位置，非你莫属。”他转头时，看见妹妹正被几个机械工围着，手里拿着刚修好的发电机图纸，发梢沾着机油，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们做到了。”沈昭轻声说。
他牵起妹妹的手，掌心还留着昨夜对抗赵德海时的余温。
雪地里飘起炊烟，是王大力在煮热粥，米香混着松枝的焦味，漫过整片基地。
就在这时，沈昭突然踉跄了一下。
他怀里的空间突然震颤，像有什么东西在深处翻涌。
银链上的小房子微微发烫，他低头时，看见空间边缘的冰墙上，裂开了一道极细的纹路，里面渗出幽蓝的光，像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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