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城西醉仙楼的轮廓在浓云中若隐若现。
顾云舟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暴起，剑尖挑起窗纸的刹那，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楼内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他瞳孔骤缩 —— 本该在此处追击的燕奸，竟设下了火攻陷阱。
“三皇子小心！”
暗卫的惊呼声被烈焰的咆哮吞没。
火苗顺着浸透桐油的梁柱疯狂蔓延，转眼间封住了所有退路。
顾云舟挥剑劈开袭来的火舌，右肩却被一支淬毒的弩箭射中，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
他倚着残破的立柱，看着西周的火势越来越猛，意识开始模糊。
凄厉的梆子声穿透夜空，“城西醉仙楼走水啦！”
更夫的呐喊被火舌吞噬。
“报——林大人，醉仙楼走水，三皇子被困其中，请救救三皇子！”
顾云舟身边的暗卫神色惊张。
林晏书握着验毒银针的手骤然收紧，银针 “当啷” 坠地的声响，仿佛敲在她心上。
沈清砚刚整理好的御史台密档散落半桌，抬头撞见她苍白如纸的脸色。
“沈中丞，三皇子......”
她的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明白。”
沈清砚迅速将三个锦囊塞进她手中，“炽火软甲能有效抵挡火烧身，抑毒丹能暂时压制百毒，”
他压低声音，“三皇子非要塞进来的《情话急救手册》，说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
林晏书夺门而出，策马狂奔。
醉仙楼方向火光冲天，浓烟如狰狞的巨兽，吞噬着整片夜空。
她踩着改良后的飞鱼服靴，手持沈清砚特制的钩锁，毫不犹豫地冲进火海。
阁楼内，热浪滚滚，浓烟刺鼻。
顾云舟倚着残破的立柱，右肩插着支淬毒的弩箭，血迹早己凝固。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却死死攥着半块染血的狼首玉佩 ——
那是燕临渊送给林晏书的物件，此刻却成了他在昏迷边缘的执念。
“晏书...... 别上来......”
他的咳嗽声被火势的咆哮淹没，每一声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
“顾云舟你这个傻子！”
林晏书的怒吼穿透浓烟，她甩出钩锁，顺着断裂的梁柱荡上阁楼。
防火软甲在热浪中发出 “滋滋” 的灼烧声，她的发丝被火星燎得卷曲。
顾云舟看着她浑身是灰却依然倔强的模样，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这身打扮，倒像我们第一次在夜市偷溜出宫时，被油烟熏黑的样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
林晏书蹲下身，颤抖着查验他的伤口。
验毒银针瞬间漆黑如墨，“是‘蚀骨散’！沈中丞说过这毒遇热会加速发作，你......”
“先出去。”
顾云舟抓住她的手腕，咳出的血沫溅在她衣襟上，“我知道你会验毒，但这里随时都会塌......”
“少指挥我！”
林晏书掏出解药，强行灌进他口中，“沈大人说了，你要是敢死，就把你的藏书阁改成御史台卷宗！”
浓烟愈发浓烈，几乎让人窒息。
林晏书艰难地扶起顾云舟，却在这时，脚下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 “咔嚓” 声。
千钧一发之际，顾云舟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掉落的梁柱狠狠砸中后背。
“你疯了！”
林晏书扑过去，眼泪混着烟尘落下。
顾云舟的声音虚弱却坚定：“晏书，还记得在金銮殿上，你偷偷握住我的手吗？那一刻，我就想......”
“这种时候不准说情话！”
她红着眼眶，声音带着哭腔。
“不，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顾云舟的指尖颤抖着抚上她的脸，“你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这在权谋黑暗中挣扎的人生。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感觉自己是真正活着的。”
林晏书咬牙将他背起：“抱紧了！我们一起出去！”
跌跌撞撞跑到楼梯口，整面墙轰然倒塌。
砖石纷飞中，林晏书用身体护住顾云舟，手臂被划出一道道血痕。
顾云舟在她背上挣扎：“放下我！你这样我们都得死！”
“闭嘴！”
林晏书声嘶力竭，“你这细狗，我背你绰绰有余！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就在两人即将冲出火海时，一根燃烧的横梁呼啸而下。
林晏书没有丝毫犹豫，侧身将顾云舟紧紧护在身下。
巨大的冲击力传来，她只觉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晏书！”
顾云舟的嘶吼响彻火场。
他抱着昏迷的林晏书，跌跌撞撞地冲出火场，膝盖重重跪在地上。
雨水倾盆而下，浇不灭他心中的恐惧与绝望。
他颤抖着双手，轻轻擦拭着林晏书脸上的血污，“你醒醒，别吓我...... 我还没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暴雨中，燕临渊的铁骑踏碎满地焦土。
他望着废墟中浑身浴血、紧紧抱着林晏书的顾云舟，狼首玉佩在掌心攥出深深的凹痕。
沈清砚举着照明火折冲过来，光束照亮两人狼狈却坚定的模样。
“愣着干什么！”
沈清砚怒吼，“再晚晏书就撑不住了！”
三日后，沈清砚的御史台临时医馆内，药香弥漫。
林晏书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顾云舟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眼下青黑，胡茬未剃，往日的风雅荡然无存。
“你这是要出家当和尚？”
林晏书想笑，却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顾云舟红着眼眶，紧紧握住她的手：“晏书，那天在火海里，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那一刻，我的心就像被生生挖走了一块。”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差点就空了。”
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冷哼声，燕临渊踢开房门，狼首玉佩泛着冷光：“小狐狸，本王的千年雪参不是白送的 ——”
他瞥见顾云舟攥着林晏书的手，脸色一沉，“三皇子这是打算把人捂化了？”
沈清砚端着药碗走进来，无奈摇头：“要打出去打，别吓着病人。这药可是用三皇子三天没合眼的黑眼圈熬的。”
林晏书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三人，忽然笑出声。
后背的疼痛似乎也变得温暖，她知道，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外，总有这样几个人，愿为她赴汤蹈火，也愿为她争风吃醋。
而她，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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