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上，发出裂帛般的声响。
林晏书攥着《漕运改革疏》的手沁出冷汗。
方才路过御花园时，她听见两名小太监躲在假山后私语——太子的东宫卫队己控制了午门，禁军统领竟挂着青云会的玉牌。
“林大人！”沈清砚的青衫溅着泥点，发间还沾着断箭，“三皇子被堵在承明殿，太子说他私通燕国，己命人架起了油锅！”
墨玉簪子“当啷”坠地，林晏书转身就跑，疏文被风卷上半空，在雨幕中飘成苍白的蝶。
承明殿前的汉白玉阶上，顾云舟的月白长袍己染成血色，手中长剑断了半截，却仍挡在皇帝身前。
太子手持玄色令旗，身后叛军的“清君侧”大旗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顾云舟，你私藏燕国狼首玉佩，与燕临渊暗通款曲！”
太子的谋士甩着染血的拂尘，“这是从你书房搜出的密信，还有狼族暗卫的证词！”
“放屁！”
顾云舟啐掉口中血沫，“那玉佩是三日前宴会上燕临渊故意遗落的，至于密信...”
他突然看向林晏书，目光如炬，“晏书，你曾说过燕国‘雪狼皮纸’的秘密！”
林晏书猛地刹住脚步，雨水顺着下颌滴落。
她想起三日前为顾云舟整理书房时，确实见过那叠泛着雪光的纸笺。
指尖抚过袖中藏着的碎纸片——那是今早从燕临渊披风上扯下的，同样材质的纸张，此刻正沾着她的体温。
“太子殿下，”她踏阶而上，裙摆扫过积水，“大燕雪狼皮纸以雪狼腹毛混着冰晶制成，迎光可见狼毛纹理。而您所谓的‘密信’...”
她从谋士手中夺过纸笺，对着暴雨举起，“分明是江南作坊的‘蝉翼宣’，连狼毛的影子都没有！”
谋士的瞳孔骤缩，袖口银针蠢蠢欲动。
太子却突然大笑：“就算纸是假的，人证呢？”
他挥手示意，两名被反绑的禁军被推上前，“他们亲眼看见三皇子与燕临渊在御花园私语！”
顾云舟的剑刃深深插入地砖：“那是本皇子在质问他，为何大燕商队突然往边境运送铁器！”
“够了！”
太子抽出腰间佩剑，“父皇重病，本太子今日便替天行道！”
剑尖刺破顾云舟衣袖的瞬间，一声马嘶撕裂雨幕。
燕临渊骑着踏雪黑马撞开宫门，狼首旗上的银狼在雨中泛着冷光。
“太子殿下这出戏，演得倒是逼真。”
燕临渊甩镫下马，狼首剑滴着混了雨水的血，“不过青云会的‘云纹令牌’，何时成了大胤东宫的信物？”
他掷出一枚青铜令牌，正落在太子脚边。
林晏书瞳孔骤缩——那令牌边缘的缺口，与三日前在醉仙楼刺客身上发现的分毫不差。
太子的脸色瞬间惨白，却仍强撑着开口：“燕九王爷，你私闯大胤皇宫，莫不是想挑起两国...”
“少废话！”燕临渊打断他，目光扫过林晏书，“三皇子，管好你的女人，别让她总往枪口上撞。”
顾云舟的伤臂突然揽住林晏书，将她按在身后：“劳九王爷费心。晏书，你带父皇先走，这里有我...”
“走？”
太子的谋士突然甩出信号弹，暗红的光芒划破雨幕，“你们以为能逃得出这天罗地网？”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不是大胤的禁军，而是燕国特有的“踏雪蹄”。
林晏书的指甲掐入掌心：“原来如此，太子谋反是饵，引我们入局才是真！燕国狼族精锐...”
“现在知道，晚了！”
谋士的银针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廊柱发出嗡鸣。
燕临渊的狼首剑几乎同时出鞘，剑刃擦着谋士咽喉划过，削落他半张人皮面具——底下是一张布满狼族刺青的脸。
“你是狼族‘夜枭’！”
燕临渊的声音里裹着冰碴，“三年前刺杀本王的，就是你！”
夜枭舔了舔嘴角：“九王爷记性不错。不过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抬手一挥，数十名黑衣人破窗而入，清一色的狼族暗卫装束。
顾云舟将林晏书推向燕临渊：“带她走！从密道...”
“不走！”
林晏书甩开两人，从袖中摸出改良过的“霹雳火”
——用竹筒装着火药和铁砂的暗器，“还记得我教你的‘围魏救赵’吗？太子想拿我们祭旗，我们就...”
“炸了他的中军大营！”
燕临渊与她异口同声。
顾云舟看着两人眼中的火光，突然笑了，伸手替林晏书理了理被雨水打乱的发丝：“好，听你的。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着回来。”
夜枭的银针再次袭来，燕临渊挥剑挡下，却见太子趁机拽着皇帝往密道跑。
林晏书举起霹雳火：“沈清砚！引他们去东侧殿！”
雨声中，她听见沈清砚的应答，带着江湖死士往反方向跑去。
“跟紧我！”
燕临渊的狼首剑在雨中划出银弧，带着两人往太子书房冲。
刚转过回廊，却见太子谋士举着弩箭瞄准顾云舟后背。
林晏书的身体先于思绪动了——她猛地推开顾云舟，却被燕临渊一把拽进怀里，躲过了擦着耳际飞过的弩箭。
“疯了？！”
燕临渊的怒吼震得她耳膜生疼，“你敢死，本王就把这皇宫拆了给你陪葬！”
顾云舟的剑己经抵住夜枭咽喉，却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林晏书听见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是沈清砚引爆炸药的方向。
太子的声音从密道传来：“顾云舟，看看这是什么！”
他举着一卷泛黄的诏书，“父皇早己写下传位遗诏，你不过是个私生子！”
顾云舟的身体猛地僵住。
林晏书看见他握剑的手在发抖，想起三个月前在御书房，他曾指着一幅《流民图》对她说：“晏书，我母亲曾是民间女子，所以我更知道百姓苦。”
“云舟，别听他的！”
她冲过去抓住顾云舟的手，“就算没有遗诏，你为大胤做的一切，百姓都看在眼里！”
燕临渊的狼首剑突然劈向密道石门：“煽情的话等出去再说！太子想炸了密道，我们...”
话未说完，头顶的房梁突然断裂。
燕临渊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护住林晏书。
碎石纷飞中，她听见顾云舟的嘶吼，还有燕临渊闷哼一声。
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雨。
“临渊！”
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燕临渊按住。
他的狼首玉佩不知何时碎了半块，锋利的边缘划破他的下颌，血珠滴在她衣襟上，绽开暗红的花。
“小狐狸，”他喘着气，狼眸却依旧明亮，“答应本王，以后别再离本王这么远。”
顾云舟扒开碎石，看见相拥的两人时，瞳孔骤缩。
他挥剑斩断压住燕临渊的横梁，声音沙哑：“先出去再说。”
三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雨幕中，突然传来镇国将军的怒吼：“太子谋反，逆贼休走！”
林晏书转头，看见太子被镇国将军的铁枪逼得步步后退，谋士夜枭己被沈清砚制住。
顾云舟的手突然握紧她的，指腹擦过她腕间的红痕——那是今早她为了拆炸弹不小心烫的。
“没事了，”他轻声说，将她的手塞进自己袖中暖着，“都结束了。”
燕临渊看着交握的双手，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
他摸出碎成两半的狼首玉佩，塞给林晏书：“替本王收好。等大燕的雪化了，本王带你去看真正的极光。”
暴雨渐歇，天边裂开一道金线。
林晏书握着半块玉佩，看着燕临渊独自走向宫门的背影，想起他曾说过的话：“大燕的狼，从不轻易低头。但为了心上人，弯腰又何妨？”
顾云舟的手臂环住她肩膀，体温透过湿透的衣衫传来。
远处，太子被押往天牢的锁链声清晰可闻，而她心中，却有另一种声音在轰鸣——那是燕临渊马蹄踏碎积水的声音，也是顾云舟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这场暴雨中的政变，终将成为史书上的几行墨字。
而有些东西，却在雨水中悄悄改变了形状——
比如她掌心的玉佩，比如两个男人眼中的光。
比如，即将在两国边境掀起的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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