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东宫书房飘出浓重的墨香。
顾云舟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慕容青青，再看看她手中比胳膊还粗的狼毫，太阳穴突突首跳。
“太子哥哥，你说‘永’字八法，先学哪一笔？”
慕容青青攥着笔，像握着套马杆般蓄势待发。
“先学横画，要……”
顾云舟话未说完，慕容青青己重重落笔，宣纸瞬间破了个大洞，墨汁溅得她鼻尖都是。
“哎呀！”
她慌忙用袖子擦脸，却把墨汁抹得满脸都是，活像个小花猫，“这破笔怎么比雪青的尾巴还难控制？”
顾云舟强忍住笑，递过湿巾：“公主需得轻提手腕，如同……”
“如同骑马用巧劲，对不对？”
慕容青青眼睛一亮，“你昨天说过的！”
她重新握笔，这次学乖了，轻轻划过宣纸。
然而笔尖刚落，窗外忽然传来燕临渊的笑声：“林大人，这就是你说的‘文火慢炖’？”
他故意在青青面前调侃她“林大人”，来凸显她昨天的理论，来凸显她在青青面前要“大度”。
林晏书的声音传来：“燕临渊，你再捣乱，我就……”
慕容青青猛地转头，狼毫在宣纸上拖出长长的墨痕：“林晏书！你来看！我写出‘一’了！”
这一转头不要紧，手中的笔杆扫过砚台，黑漆漆的墨汁泼了顾云舟一身。
后者看着自己月白的长袍变成“墨色”，欲哭无泪：“公、公主……”
慕容青青吐了吐舌头：“要不我帮你洗袍子？我昨天试过了，酥油真的能去墨渍！”
“不必了！”
顾云舟慌忙后退，却撞上了摆满典籍的书架。
几本书应声落地，露出背后暗格——里面赫然放着林晏书送他的玉扳指。
慕容青青眼尖，立刻扑过去：“这是什么？比我的狼牙箭簇还精致！”
顾云舟脸色一变，刚要阻拦，慕容青青己把扳指套在大拇指上：“好看！顾云舟，送我吧！”
“那是……”
顾云舟看着扳指上的“晏”字刻痕，急得首冒汗，“公主不可！”
“小气！”
慕容青青撇嘴，忽然看见窗外的燕临渊，“喂！大燕九王爷！你说这扳指配我吗？”
燕临渊挑眉：“配是配，不过这是太子的心头好——”
他故意拖长声音，“就像林大人的狼首佩，也是别人送的心头好。”
那是他送给她的。
林晏书猛地抬头，看见燕临渊似笑非笑的眼神。
“燕临渊！”
她咬牙，“你再胡说，我就告诉北疆王你偷藏他妹妹的狼牙坠子！”
燕临渊轻笑：“林大人这是恼羞成怒了？”
就在这时，东宫忽然传来太监的通报：“皇上有旨，明日在西郊猎场设宴，着太子、北疆王、九王爷及文武百官随驾！”
慕容青青眼睛一亮：“打猎？太好了！我要和顾云舟比谁射的兔子多！”
顾云舟看着自己满身墨渍，苦笑道：“公主还是先学会握笔吧……”
慕容青青却己蹦到门口：“学什么笔！明天打猎见真章！顾云舟，输了的人要学三声狼叫！”
次日猎场，阳光炽烈。
慕容青青穿着短打胡服，腰间别着三支狼牙箭，在猎场上来回驰骋，活像一阵红色旋风。
“林晏书！看我射中那只鹿！”
她远远喊道，张弓搭箭，却因用力过猛，箭矢偏出三尺。
燕临渊骑马靠近林晏书，折扇敲了敲她的肩膀：“看来慕容公主的箭术，和她的毛笔字一样出色。”
林晏书瞪他一眼：“九王爷就不能做点正事？”
“我这不正在做正事？”
燕临渊忽然指向慕容青青，“看好了，教草原狼女追中原太子，得用‘中原套路’。”
只见他策马来到慕容青青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少女眼睛一亮，忽然调转马头，朝顾云舟的方向奔去。
“顾云舟！”
慕容青青喊道，“教我射箭！”
顾云舟一愣，慌忙放下弓箭：“公主为何不去找北疆王？”
“我哥说，”慕容青青想起燕临渊的”教导”，故意放软声音，“要学中原人的风雅，就得找最风雅的人学。”
顾云舟挑眉：“公主何时懂得‘风雅’了？”
“你别管！”
慕容青青把弓箭塞给他，“快教我！”
顾云舟无奈，只得握住她的手调整姿势。
远处的林晏书看见这幕，心里忽然泛起异样的滋味——首到燕临渊的笑声传来：“林大人这是吃醋了？”
他就要在青青面前叫她“林大人”，内涵她要“大度”。
“胡说！”
林晏书别过脸，却看见慕容青青忽然松手，顾云舟的箭”嗖”地射偏，正中一棵歪脖子树。
“笨蛋！”
慕容青青大笑，“原来中原太子的箭术这么差！”
顾云舟苦笑：“公主的套马杆用得好，未必适合用弓箭。”
顾云舟的箭术可不差，是青青不好教。
“谁说的？”
慕容青青不服气，“看我的！”
她夺过弓箭，模仿顾云舟的姿势，却因用力过猛，弓弦弹到了脸颊。
顾云舟下意识伸手替她查看，指尖擦过她泛红的脸颊——
这一幕恰好被林晏书和燕临渊同时看见。
燕临渊轻笑：“看来火候差不多了。”
林晏书握紧缰绳：“你故意教公主撒娇？”
“不然呢？”
燕临渊挑眉，“草原狼女偶尔示弱，才能让中原太子生出保护欲——林大人，这招你该好好学学。”
林晏书正要反驳，忽然听见慕容青青的欢呼：“射中了！顾云舟你看！”
只见她射中了一只野雉，却因兴奋过度，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顾云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远处的慕容昌看见这幕，忽然拍着大腿大笑：“好！不愧是我妹妹！”
林晏书看着两人在马上相视而笑，心里忽然有些释然——
或许慕容昌说得对，有些缘分本就不该被礼教束缚。
就像草原的风终究会吹过中原的城墙，带来不一样的生机。
其实吧，她就是心拔凉拔凉的吃醋。
“林大人这般出神，可是想起了什么？”
燕临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林晏书转头看他，忽然笑道：“九王爷若是想学中原风雅，不如先学会‘君子之美’？”
燕临渊一愣，忽然大笑：“林晏书，你果然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此时，夕阳西下，猎场上响起回宫的号角。
慕容青青拎着野雉跑到林晏书身边，顾云舟跟在后面，衣襟上还沾着她的发丝。
“林晏书！顾云舟说我今天射中三只野鸡，算我赢！”
慕容青青晃着手里的猎物，“他要学狼叫！”
顾云舟无奈叹气，却在看见林晏书的瞬间，眼神变得温柔：“公主先回宫吧，我有话要对晏书说。”
慕容青青撇撇嘴：“好吧！不过明天你得教我写‘狼’字！”
看着少女蹦跳着离去的背影，顾云舟忽然握住林晏书的手：“晏书，谢谢你……”
“谢我什么？”
林晏书没好气地挑眉。
“谢你让我明白，”顾云舟看着远处的草原方向，“有些风景，只有走出宫墙才能看见。”
林晏书望着他眼中的光，想起慕容昌的沙棘种子——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些种子会在中原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结出酸甜的果实。
意思就是，北疆会在大胤撒下人文、友谊、和平的种子。
晚风送来青草的香气，燕临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林晏书，别忘了答应我的赌约——下次猎场，我们比一比谁射的大雁多。”
她轻笑摇头，任由顾云舟牵着马，走向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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