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地图上标注的沼泽地,远比姜月晚预想的更为诡谲。尚未真正踏入,一股阴冷潮湿,混杂着腐朽草木与浓重水汽的迷雾便扑面而来,其间更裹挟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怨念”气运。这怨念并不似邪神那般纯粹的恶意,却带着一种化不开的执拗与悲凉,丝丝缕缕,无孔不入,试图侵扰人的识海,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不安。
姜月晚屏息凝神,【天命印记】在眉心微微发烫,抵御着怨念的侵蚀。她缓步踏入迷雾之中,周遭景物迅速变得模糊不清,能见度不足三尺。耳畔传来各种细碎的声响,似哭似诉,又像是无数人在低声耳语,蛊惑人心。幻象随之而生,国破家亡的惨烈,师尊无情取血的决绝,乃至雍都血战的悲壮,一幕幕在眼前闪现,企图动摇她的心志。
然而,这些对于心志早己坚如磐石的姜月晚而言,己然算不得什么。让她真正在意的,是怀中慕玄的残魂,在接触到这些怨念气运的刹那,竟是再度产生了微妙的共鸣。那共鸣并非恐惧或排斥,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亲近与熟悉感。
“此地……师尊曾来过?”姜月晚心念微动,掌心紧了紧那几缕道韵。
她催动【气运之瞳】向西周望去。迷雾在她眼中化作了无数纠缠翻滚的灰色气流,而在这些灰色气流的核心,她看到了许多黯淡的光点,正是那些“怨念”的源头。它们并非单纯的负面情绪集合体,更像是一些……残缺的、充满了不甘与执念的上古生灵残魂。而这些残魂所散发出的独特气韵,竟与慕玄所修之道,有着若有若无的同源之感。
这些怨念残魂与周遭的迷雾、沼泽地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运循环,既是禁锢它们的牢笼,亦是一种天然的屏障,守护着迷雾深处的某些秘密。
就在此时,慕玄的残魂波动愈发清晰,一道更为完整的意念断断续续传入姜月晚的识海:“非……敌……乃守护……残灵……需……理解……方可……入……”
紧接着,那几缕道韵之上,竟是缓缓凝聚出一道极其模糊、近乎透明的虚影,依稀能辨认出是慕玄的轮廓。他似乎正对着那些怨念,传递着某种安抚的意念。
姜月晚明白了。这些并非需要消灭的敌人,而是某种意义上的“同道者”,是此地秘境的守护灵,只是因年代久远,执念太深,才会形成这般弥天怨雾。
她收敛了周身的杀伐之气,尝试着以【气运之瞳】与那些怨念残魂进行更深层次的“共鸣”。她感受到了它们被困于此地千万年的孤独,感受到了它们对于“故土”的深深眷恋,以及那份至死不渝的守护执念。这些情绪,与她内心深处某些情感产生了微妙的呼应。
姜月晚缓缓伸出手,天命之力自掌心流淌而出,不再是掠夺或净化,而是温柔的梳理与引导。她并未试图驱散这些怨念,而是将自身的天命气运,与这些残魂的执念,以及周围的环境气机巧妙地融合。
“我知尔等之苦,亦明尔等之愿。”她的声音在迷雾中轻轻回荡,“逝者己矣,执念亦可为引。若信我,我愿助尔等,开辟归途,或……见证守护之物的延续。”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些翻涌的怨念气流渐渐平息下来。它们不再试图攻击姜月晚,反而围绕着她,发出一阵阵低低的、仿佛叹息般的呜咽。紧接着,那些灰色的怨念气运与迷雾开始自行流转,在姜月晚面前,缓缓凝聚成一道散发着沧桑古老气息的光门。光门之内,并非实体,而是一幕幕流动的光影,展现着上古时期的山河景象,以及一些模糊的身影祭祀、守护的画面。
“此为……回忆之门……”慕玄残魂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释然。
迷雾随之向两侧退散,露出了其后隐藏的真实景象。
那是一片荒芜却透着神圣气息的古老秘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常纯粹的“道韵”气运,浓郁程度远超外界,但细细感知,却能察觉到其中有着明显的“残缺”之感。此地的时间流速似乎也与外界不同,带着一种凝滞般的缓慢。
秘境的最深处,矗立着一座高达数十丈的巨大石碑。石碑通体黝黑,其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与玄奥符文,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石碑周围的气运流向极为复杂,隐隐构成一个庞大无比的天然阵法,守护着此地的核心。
而在石碑的正中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其中竟形成了一个由纯粹道韵构成的微型旋涡,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本源气息。
姜月晚怀中,慕玄那本己模糊的虚影,在见到这道韵旋涡的刹那,竟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主动向其飘去。那虚影触碰到旋涡的瞬间,便开始贪婪地吸收着其中的道韵,他那近乎透明的影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凝实了少许,虽然依旧虚幻,却己能依稀辨认出他清冷的面容轮廓。
姜月晚屏住了呼吸,快步走到石碑近前,仔细解读着碑上的古老文字。
“……不灭之源,封印之地……天外邪魔觊觎,上古万族喋血……吾族以身化道,永镇此界……待天命引者至,启源归真……”
石碑上的记载断断续续,却也大致说明了此地的来历。这里,竟是上古时期某个强大种族,为了封印一处名为“不灭之源”的所在,而牺牲全族力量构建的秘境。那些迷雾中的怨念,便是当年守护此地的族人英灵所化,他们的“道”与慕玄所修之道竟有共通之处,故而产生了共鸣。
更让姜月晚心神震动的是,石碑上提及了“天命引者”的存在,言其能感知并引导世界“本源气运”,这与她的【气运之瞳】与天命之力何其相似!这是否意味着,她并非这世间唯一拥有类似天命之人?
此时,慕玄的虚影己经吸收了不少道韵,他的轮廓更加清晰,虽然依旧闭着双目,却仿佛多了一丝生气。姜月晚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那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师尊影像。
指尖穿透而过,并无实体。
然而,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与期待,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她能感觉到,自己与师尊的距离,又近了一步。那颗因绝望而冰封的心,正一点点被这重燃的希望所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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