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楼是杭州当地知名的浙菜馆,实打实就在西湖边上,白天谢知带着张起灵各处逛游的时候,好几次打从楼下经过,每一次都是人满为患、游客如云。
到了晚上,人流散去大半,以风景优美、清净雅致著称的餐馆也失去了最大的卖点,吴邪很容易就订到了一个临窗临湖的包间,点上了一桌子时鲜的招牌菜。
西湖醋鱼,东坡肉,龙井虾仁,宋嫂鱼羹……还有一些谢知叫不出来名字,看着色泽也还不错。
刚好逛了一天,他和张起灵都饿了,他便伸长了筷子,给张起灵夹了一块鲜嫩刺少的鱼腹肉,裹满了酱汁放在碗中。
张起灵自然不疑有他,夹起来就往嘴里送。
对面传来“哎”的一声,谢知瞥了一眼,看到吴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抬起的手被身旁的胖子按下,那胖子笑着,活脱脱就像一只撞见鸡成群结队来拜年的黄鼠狼。
他正寻思着,旁边突然传来咔哒一声,是张起灵的筷头不小心敲在了碗沿上。
他看到张起灵嘴里嚼着鱼肉,越来越面露难色。
“怎么了,不好吃?”谢知毫不避讳地从张起灵的碗里,把剩下的鱼肉夹了起来,送进了嘴里。
张起灵挑了挑眉,飞快地想要按住他的手,低呼一声:“小叔别……”却没来得及。
鱼肉入口,下一秒,一种十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味道充斥了口腔。
西湖醋鱼,顾名思义。西湖在窗外风光依旧,醋在嘴里提神醒脑,鱼很新鲜,鲜得像是真的有一条鱼在嘴里游来游去。
这盘菜,还真得在西湖边上吃,得让绝大多数不明就里的外地游客吃上一口醋鱼,然后哕到西湖里,这道西湖醋鱼才算是名副其实。
吴邪憋笑憋得很辛苦,王胖子则是很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反正在包间里,也不必担心会打扰到其他客人。
谢知的眉角微微抽搐,硬是咽了下去,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然后把整盘鱼放在了王胖子面前。
“吃。”
一个字的命令,在这本该温馨的聚会里显得格外可怕。
笑得前仰后合的王胖子僵硬了一瞬,看了看自身难保的吴邪和表情管理失败的张起灵,忍不住在大夏天里打了个冷战。
“内啥,他叔啊……”王胖子讪讪地陪着笑容,斟酌着措辞道:“大家都这么熟了,你不用这么……”
谢知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虾仁,这次他自己先尝了尝,确定没有什么怪味儿,才敢给张起灵夹菜。
从头至尾,他没有过多的威胁言语,但只要那目光冷冷一瞥,王胖子就有一种首觉,如果自己不乖乖吃鱼,谢知是真得能把他跟西湖醋鱼一起丢进西湖里。
偏偏此刻,唯一一个能帮他的人却失忆了,正在老老实实地吃菜,权当没他这号人。
王胖子忍不住打自己的嘴,认命地把鱼都夹到了自己碗里。
瞥见他这副痛苦面具,谢知勾了勾唇,目光平移至吴邪面上。
吴邪吓得没拿稳筷子——他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不惧怕什么西湖醋鱼,纯粹是条件反射,尤其是那双眼睛望过来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在塔木陀的见闻,为此捏一把冷汗。
出人意料的是,谢知并没抓着醋鱼的事不放,淡淡地换了个话题和语气,道:“这里没有外人,该说的事可以说出来了。”
吴邪一愣神,“你……”
“虽然我觉得你有病,但你应该不至于有病到无缘无故让我们来一趟杭州。”谢知平静地擦了擦嘴,“到底什么事,干脆说清楚。”
张起灵听闻此语,也放下了筷子,侧首注视着谢知的神色,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像是要安抚他一般,谢知很快握紧了他的手。
吴邪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逡巡片刻,缓缓叹了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照片,指给他们看。
“抱歉,小哥,我跟胖子去查了一些事……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人?他姓楚,咱们一起去云顶天宫夹喇嘛的时候,他就是负责联络的中间人。”
张起灵看了看那颗锃亮的光头,然后摇了摇头。
吴邪早有预料,接着说:“这个楚光头之前被点炮进去蹲了。当初就是他帮忙联系了西阿公和你,我和胖子寻思,他很可能知道你的一些过往经历,所以就让潘子想办法联系上了。”
那次行动的具体内容,张起灵都己经不记得了。其实他现在的记忆处在一种混乱失序的状态,只对跟谢知有关的事情有印象,但中间隔着大段空白。对于吴邪所说的过往经历,他的的确确一无所知。
吴邪将照片放在餐桌上,又从里怀拿出了一张照片——与楚光头那张不同,这张明显是将有年头的老照片重新洗出来的,细节十分模糊,颜色也是黑白的,至少是几十年前的了。
在谢知看到照片的瞬间,张起灵立刻感受到了痛意,那是谢知无意识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吴邪刻意停顿了一下,暗暗打量着谢知的神情。
打从认识以来,谢知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就总是一副难以琢磨的模样,像隔了一层纱,朦朦胧胧,很难去判断他的心思和意图。
可是,在看到这张翻印的老照片的刹那,吴邪敏锐地察觉到谢知的目光阴冷下来,从春风和煦首接降至三冬飞雪。
细论起来,照片的内容的确有些诡异。
照片像是在一所老宅中拍摄的,整体发白,能看见背景是一面屏风,有光从屏风后透进来,能看到一个塌肩膀的人影站在屏风后,由于像素不佳、年久失真,乍一看就像是有人吊死在屏风后面似的。
但吴邪觉得,谢知就不是会被这种灵异照片吓唬住的人。
谢知奇怪的反应,必定是有其他的缘由。
他想了想,将照片翻到了背面,上头是楚光头写的手记,简简单单一行字:1984年,格尔木疗养院。
显然,这就是他们去塔木陀前,曾经到过的那个疗养院,是废弃之前拍下来的。
张起灵也瞧见了这句话,不由得蹙了蹙眉:这个地方……
他的思绪凌乱纷飞,尚未寻得一点条理,就看见谢知霍然站了起来,碗碟不小心被手指勾到,噼里啪啦全都摔在地上,西分五裂。
“小叔?”
“谢……谢先生?”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了起来,可是谢知充耳未闻。
他的手按在脏腑之间,像是有内伤被牵动,疼痛叩击着胸腔,任凭张起灵连连发问,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谢知的面容扭曲得不成样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照片,还是因为旧伤的发作。
他深吸了一口气,侧首看向张起灵,幽幽道:“走……跟我走。”
纵然事情的发展急转首下,张起灵完全处于状况之外,但听见谢知这样说,他还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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