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后巷的梧桐树开始落叶时，林小满蹲在垃圾分类站旁，数着第47个被踩扁的止痛药盒。晨露浸湿了她缝着银杏叶的帆布鞋，鞋头沾着陈骁昨夜留下的碘伏棉球——那是他们偷偷清理美术教室时，他从急救箱里塞给她的。
“你妈今天做第西次化疗？”陈骁的声音混着豆浆车的蒸汽飘来。他校服袖口沾着颜料，手里塑料袋装着两个茶叶蛋，指节上结痂的伤口还粘着美工刀削下的木屑。自从那夜焚烧炉事件后，这个总在走廊踹翻颜料桶的男生，开始每天“顺路”经过肿瘤科住院部。
林小满把药盒按日期排列在长椅上，夕阳将铝箔板照得透亮：“下周三手术，成功率30%。”她忽然发现陈骁带来的茶叶蛋用银杏叶裹着——正是上周被他踩碎的那幅《金秋》里拓印的叶片形状。
陈骁的球鞋碾过满地梧桐叶，忽然蹲下身掀开排水沟盖板。生锈的铁丝网上卡着半张处方笺，正是他父亲上周销毁的镇痛药记录。“用丙烯颜料涂一层，紫外线灯照五秒。”他把纸片丢进林小满的帆布袋，“能显影被撕毁的剂量。”
两人沉默地走向美术教室时，林小满注意到陈骁总走在靠马路那侧。这个曾把同学推下楼梯的施暴者，此刻用身体挡住呼啸而过的外卖电动车，右手下意识虚护在她装药盒的布袋外侧。---
美术教室的排气扇依然卡着枯叶，林小满的素描本摊在窗台，被夕阳镀上金边。陈骁突然抢过她修补到一半的《金秋》画稿，用沾染颜料的指尖在天空补上一道飞机云。
“这是上周三下午两点的那班客机。”他指着歪斜的白线，“当时我在天台看见你追着飞机许愿。”林小满怔住了——那正是母亲推进手术室的时间，她确实对着掠过医院的航班默念过祈祷。
陈骁从书包夹层掏出一张泛黄的机票存根：同个航班号，日期是五年前立冬。背面有褪色字迹：“带妈妈去南方看银杏”。那是他母亲确诊肝癌前夕写的旅行计划，最终变成殡仪馆火化单上的编号。
---艺术祭开幕当天，林小满站在《金秋》展板前，看着陈骁用美工刀划开展品背板。夹层里49片银杏叶标本飘落，每片背面都贴着处方单碎片。人群中的陈父脸色煞白——那些正是他篡改药品批号的铁证。
“去年秋天你踩碎我的画时，说过银杏叶最适合当垃圾。”林小满举起第50片叶子，叶脉里嵌着微型录音芯片，“现在听听真正的垃圾该是什么声音。”
陈骁突然抢过话筒，露出右手腕结痂的月牙疤：“我爸办公室的碎纸机，每天要销毁三公斤带血的利润。”他扯开校服拉链，内衬贴满母亲临终前被调包的止痛贴，每片都印着不同医院的公章。
警笛声混着秋雨落下时，林小满感觉后颈一暖。陈骁把沾着颜料的围巾甩在她肩上，正好遮住那块暗红胎记。“美术室柜子第三层有盒新颜料。”他走向警车时踢飞一颗石子，“赭石色，适合画愈合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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