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将她额角的碎发照得发亮。
她怀里的青铜匣还带着地道里的阴寒，隔着外套贴在腹部，像块烧红的炭——不，更像块活物，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轻颤。
“我去放热水。”沈砚脱了沾着草屑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动作轻得像怕惊着什么。
他转身时，林夏看见他后颈还粘着半片枯叶，是刚才钻洞时蹭上的。
她盯着那片枯叶，突然想起三小时前在地道里，沈砚用身体替她挡火把光时，后颈也是这样露着，被石壁擦出一道红痕。
“沈砚。”她叫住正要往浴室走的人，伸手替他摘下枯叶，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谢谢。”
沈砚一怔，目光落进她眼底。
那里还浮着未褪尽的雾气，可深处有簇火苗，是地道里没被扑灭的那团。
他伸手覆住她碰过自己后颈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青铜匣的凉意传过来：“该说谢的是我。要不是你，我可能还在查我爷爷笔记里那些‘疯话’。”
林夏低头看交叠的手。
她的银镯不知何时滑到腕间，冰凉的镯身贴着沈砚虎口的薄茧。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从前只当普通首饰戴，首到第一次在古宅死亡重生，镯身突然烫得她尖叫——原来里面刻着守墓人一族的族徽，是打开记忆囚笼的钥匙。
“先洗澡。”沈砚松开手，指节轻轻叩了叩她怀里的匣子，“我去把客厅的监控拆了。”
林夏这才想起，三天前她拍怪屋探秘视频时，为了记录素材在客厅装了微型摄像头。
此刻那些小黑点正藏在绿萝叶子后、相框边角，像无数双眼睛。
她攥紧青铜匣走向卧室，路过玄关镜时瞥见自己：发梢滴着地道的霉水，鼻尖沾着灰，眼尾还挂着半片蛛网——活像从旧照片里走出来的人。
浴室的热水淋在头上时，她终于敢松开抱了一路的胳膊。
青铜匣被她放在马桶盖上，表面的云雷纹在水汽里泛着幽光。
她伸手摸了摸，触感像摸着块被岁月捂热的石头。
前世记忆突然涌上来：民国三十年的雨夜里，十二岁的林小满（她的前世名字）抱着同样的青铜匣，看父亲被蒙面人砍倒在祠堂前。
父亲最后说的话混着血沫：“小满，守好匣子，里面是...是破局的钥匙。”
“哗啦”一声，她猛地关掉花洒。
镜子被热气蒙成白雾，她用手背擦出块空地，看见自己瞳孔里映着青铜匣的影子——和记忆里那个雨夜的月亮，一模一样。
换好干净衣服出来时，沈砚正坐在客厅地毯上，面前摊着拆开的摄像头零件。
他抬头时，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得眼窝发青：“李警官来电。”
林夏接过手机，李警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林小姐，我在局里等你。带着青铜匣。”
“现在？”她看了眼墙上的钟，七点十七分，窗外的晨雾还没散尽。
“现在。”李警官顿了顿，“刚才技术科的人说，古宅地下空间的监控半小时前全黑了。有人在清场。”
沈砚的手指在摄像头零件上蜷起，指节泛白。
林夏能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我们马上到。”
警局的档案室比地道还冷。
林夏把青铜匣放在证物台上时，金属台面发出清脆的“当”响。
李警官戴着白手套打开匣子，里面躺着半块玉珏，纹路和她银镯内侧的族徽严丝合缝。
“这是守墓人一族的信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档案室里回响，“另一半...应该在古宅的主墓室。”
李警官的钢笔尖停在笔录本上：“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林夏摸了摸银镯，“前世的记忆。”
沈砚站在她身侧，手悄悄覆上她后腰。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部分真相可以说，但轮回重生的事，暂时不能让警方知道。
李警官抬眼看了看沈砚，又低头写笔录：“上周在古宅后山发现的六具骸骨，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其中三具属于民国三十一年失踪的守墓人林氏一族。”他推了推眼镜，“包括你母亲的外婆。”
林夏的指尖在证物台上轻轻颤抖。
母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说“回篁岭，找银镯的答案”时，她以为是老人弥留的胡话。
现在那些碎片终于拼起来了：母亲是守墓人后裔，却被家族保护着远离古宅；而她，因为拍视频误入，触发了轮回。
“资本集团的线索呢？”沈砚插话，“你们查到是谁在背后操作？”
李警官合上笔录本，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照片推过来。
最上面一张是古宅现任房主周正雄和某跨国生物科技公司CEO的握手照，背景是实验室的玻璃罐，里面泡着类似骸骨的东西。
“周正雄的公司三年前收购了古宅，名义是开发民俗旅游。”李警官敲了敲照片，“实际上他们在地下空间进行基因实验，目标是守墓人一族的DNA——也就是你的DNA，林小姐。”
林夏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三天前她在古宅第一次死亡时，被推进了实验室的培养舱，仪器显示“DNA匹配度99.7%”；第二次重生后，她摸到石碑上的刻字：“血脉为钥，记忆为牢”。
原来资本集团要的不是文物，是能打开秘境的“活钥匙”。
“所以他们灭了守墓人一族，又追杀后裔。”沈砚的声音沉下来，“现在他们发现了你，想抓活的。”
李警官点头：“技术科恢复了古宅部分监控，显示他们这月己经组织了三次‘探险团’，都是年轻女性，和你体貌特征相似。”他翻开另一份文件，“最后一次，有个女孩没出来。”
林夏的胃里泛起酸水。
她想起第一次进古宅时，在偏房看见的带血发绳——原来那不是道具，是真实的。
“我们计划三天后突袭古宅。”李警官合上文件，“但需要你们配合。周正雄在地下空间设了多层密码锁，我们需要内部线索。”
“我们进古宅。”林夏脱口而出。
沈砚猛地转头看她：“林夏——”
“我能感知文物里的记忆。”她抓住沈砚的手腕，“上次在地道摸到刻蛇纹的石柱，我想起了密道位置；如果能摸到主墓室的器物，可能找到密码。”
李警官盯着她：“安全吗？”
“不安全。”林夏笑了笑，“但周正雄要活的我，所以只要我在，他们不会轻易炸掉古宅。”
沈砚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我和你一起。”
接下来的两天像被按了快进键。
林夏跟着沈砚去他爷爷留下的旧宅，翻出半箱民国时期的笔记，里面夹着守墓人和敌对家族的和解书——原来两族本是同宗，后来因守护方式分歧分裂。
“所以我爷爷总说‘我们不是敌人’。”沈砚指着笔记上的血手印，“他一首想找机会和解。”
林夏摸着泛黄的纸页，指尖传来灼热的刺痛。
眼前闪过画面：民国三十一年冬夜，穿月白棉袍的少年（应该是沈砚的爷爷）把受伤的林小满拉进柴房，用自己的围巾裹住她流血的腿：“我阿爷说，我们守的是同一片山，杀自己人是蠢事。”
“你看到了？”沈砚轻声问。
她点头，喉咙发紧。
原来那些“敌对”都是后来人编造的，真正的仇恨早被先辈埋在了和解书里。
行动前夜，林夏在客厅整理装备。
战术手电、医疗包、沈砚特制的信号干扰器，还有她贴身戴着的银镯。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古宅方向的山影像头伏着的兽。
手机在这时震动。
她拿起来，屏幕上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你真的准备好迎接这一切了吗？”
心跳声突然变得很响。
她盯着短信，想起李警官说古宅监控三天前被黑，想起周正雄实验室照片里那些泛着绿光的仪器。
是谁发的？
是周正雄的威胁，还是...
“怎么了？”沈砚端着热牛奶走进来，看她脸色不对，凑过来看手机。
林夏快速按灭屏幕：“垃圾短信。”
他没追问，把牛奶放在她手边：“明天我会在你十米内，信号器每半小时自动发定位，李警官的人在山下设了包围圈。”
她点头，手指无意识着银镯。
短信的内容在脑子里转，像根细针挑着神经。
准备好迎接什么？
是秘境的真相，还是...她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次死亡时，父亲在血泊里说的另一句话：“小满，破局的钥匙...其实是放下。”
月光爬上窗棂时，她终于给短信回了句：“我准备好的，是不再被动等待。”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古宅方向传来闷雷般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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