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碎片里，铜环在指尖硌出红痕。
她能听见阿强压抑的喘息——那声音像一根细针，正一下下扎进她的神经。
前世记忆里父亲滚落在地的头颅突然浮现在眼前，母亲被按在青铜鼎前时，也是这样被枪指着的吧？
"放下。"持枪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枪管在阿强心口顶出个凹痕。
阿强的胳膊还在渗血，暗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像一串未干的朱砂。
林夏的后颈又开始抽痛，碎片的热度顺着掌心往血管里钻。
她盯着阿强紧绷的下颌线——月光从他背后漏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墓室地面与红棺的阴影重叠。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看见前世的自己也站在这里，被暗格里的霉味呛得睁不开眼，听着外面的屠杀声，而父亲的血正顺着暗格缝隙往下淌。
"夏夏。"阿强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了些，"记得昨天在祠堂，你说碎片发烫时能看见幻觉？"
林夏猛地抬头。
阿强的眼睛在阴影里发亮，像两颗浸了水的黑玉。
她瞬间明白他在暗示什么——三天前他们在祠堂翻出本旧笔记，里面提到守墓人用"血瞳"制造幻象，混淆追兵耳目。
当时她只当是故弄玄虚，此刻碎片在掌心灼得几乎要融化，后颈的疼又与记忆里开启血瞳时的刺痛重叠。
"数到三。"持枪男人的拇指扣住扳机，"一——"
林夏深吸一口气，任由碎片的热度烧穿最后一丝犹豫。
她盯着男人握枪的手，想象那只手突然长出鳞片，想象他身后的石门"轰"地闭合，想象他的同伴举着刀朝他后背砍来。
碎片在掌心炸开一道白热的光，她的视野突然变成血红色，连呼吸都带上了铁锈味——这是血瞳开启的征兆。
"二——"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突然扭头看向身侧，喉间发出短促的惊喘："老周？
你他娘疯了？"另一个男人被他推得踉跄，手里的刀"当啷"掉在地上："疯的是你！
没看见那石门要塌了？"
阿强动了。
他受伤的胳膊猛地发力，手肘狠狠撞向持枪男人的手腕。
枪声炸响的瞬间，林夏看见子弹擦着阿强肩膀飞进墙里，溅起一串石屑。
她趁乱冲向红棺，指尖刚触到棺盖，背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是阿强用匕首抵住了最后一个男人的喉咙。
"走！"阿强扯下男人腰间的手电筒扔给她，自己抄起地上的步枪，"密道在棺材底下！"
林夏这才发现红棺下的青砖有半块颜色发暗。
她用碎片尖端撬起砖缝，石板下果然露出个黑洞，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涌上来。
阿强踢了倒地的男人一脚，确认他们短时间爬不起来，这才拽着她跳进密道。
密道比想象中狭窄，两人只能猫着腰往前挪。
林夏的手机光照到墙上的抓痕——有些新，有些旧得泛白，像无数只手在黑暗里抓挠。
阿强的呼吸就在她后颈，带着点灼热的温度："刚才那幻象...你真能控制？"
"不知道。"林夏摸了摸后颈，那里还残留着血瞳开启时的刺痛，"但碎片发烫的时候，前世的记忆会涌上来...就像现在。"她的指尖擦过墙面，突然触到一道凸起的刻痕——是只衔着血珠的凤凰，和棺盖上的刺绣一模一样。
石阶在脚下转了个弯，密道突然开阔。
林夏的手机光扫过头顶，照出个足有两层楼高的地下室。
西壁刻满螺旋状的符文，地面用朱砂画着巨大的八卦图，八卦中心嵌着十二块青金石，每块石头上都粘着暗褐色的痕迹——是干了的血。
"看墙上。"阿强用手电筒照向左侧石壁。
那是幅褪色的壁画：穿玄色长袍的守墓人跪在青铜鼎前，鼎里浮着十二颗血珠；鼎边站着个戴面具的男人，手里举着把匕首，刀尖正对着一个被按在鼎沿的少女——那少女的眉眼，和林夏有七分相似。
林夏的碎片突然发出蜂鸣。
她凑近壁画，发现鼎身刻着一行小字："血珠封魂，轮回锁命，十二归一，囚笼自开。"前世的记忆如潮水翻涌：母亲临死前攥着她的手说"十二血珠，是你十二位祖先的魂"，大祭司的声音在火海里炸响"小钥匙，等你集齐血珠，我来取你的骨血开秘境"。
"所以轮回..."阿强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是因为血珠没集齐？
每次你死，就是其中一颗血珠碎了，重生就是重新凝聚？"
林夏点头，指尖抚过壁画里少女的脸。
那是前世的自己，八岁，被按在鼎前要取第一滴血。
原来这些年她反复死亡重生，不过是在替祖先们重新凝聚散掉的魂。
"嘘——"阿强突然捂住她的嘴。
地下室深处传来脚步声，很慢，像有人穿着厚重的靴子，每一步都碾过地上的碎石。
林夏的心跳几乎要冲出喉咙，她跟着阿强躲进墙角的石龛，石龛里供着个缺了头的陶俑，陶俑怀里还抱着半块破碎的玉珏——和她脖子上的碎片纹路一模一样。
脚步声停在八卦图中心。
林夏从石龛缝隙望出去，只见一个穿墨绿长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腰间挂着串青铜铃铛，每动一下就发出细碎的响。
他的头发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发间别着根雕着蛇纹的木簪——和前世记忆里大祭司戴的那根，分毫不差。
"小钥匙。"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古钟，"躲够了就出来吧。"
林夏的后颈又开始疼。
她望着男人微驼的背影，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样背对着自己，说"等你长大，我来取你的血"。
阿强的手在她腰间轻轻捏了捏，是询问，也是鼓励。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碎片里。
碎片的热度透过皮肤传来，像前世母亲最后一次抱她时，怀里那碗温热的红糖姜水。
石龛外的月光突然暗了暗。
林夏迈出脚步的瞬间，看见男人缓缓转过脸来——他的左眼是浑浊的灰，右眼却亮得惊人，像块浸了血的琥珀。
而那双眼眸里，分明映着她颤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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