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后背抵在潮湿的岩壁上，掌心的汗把小芳的手腕浸得发黏。
枪声停了足有三分钟，她才敢从石缝里探出半只眼睛——洞口的光束晃了两晃，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终于彻底暗了下去。
"走了？"阿强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带着粗重的喘息。
他手里的木棍还举着，指节白得发亮。
林夏没有回答，而是轻轻碰了碰阿杰的胳膊。
青年靠在石头上，肩膀的血己经浸透了半件外衣，却还在翻找口袋里的干扰器："信号屏蔽范围两公里，他们的对讲机刚才断了三次......"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血沫溅在碎石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姐。"小芳的手指在林夏手背上掐出月牙印，"我数到第十七步停的，他们往西南方向去了。"这姑娘平时连杀鸡都不敢看，此刻眼睛亮得惊人，像只竖起耳朵的小兽。
林夏摸了摸她冰凉的后颈，又转向小虎："你那边？"
"俩黑西装守在洞口五分钟，踢飞了老李的水壶。"小虎的短刀还攥在手里，刀鞘上沾着血——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阿杰的，"现在没动静了。"
老李蹲在地上捡地图，被踩脏的边角在他掌心抖得厉害："藏器阁标记还在......"
"走。"林夏突然站首身子，前世被电棍灼烧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是她第一次死在基因公司手里时的痛。
现在她的指尖还在抖，但声音稳得像块压舱石，"趁他们没叫支援，现在去藏器阁。"
阿杰想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
林夏刚要扶，老赵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
这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从前是守墓人，现在却成了基因公司的顾问——但半小时前他突然撞开山洞侧门，扔给他们半盒烟雾弹，说"我欠老林头一条命"。
此刻他弯腰架起阿杰的另一条胳膊，袖口露出半截青黑的纹身，是守墓人一族特有的锁链纹："跟我来，后山石壁有个狗洞，能绕到藏器阁后墙。"
一行人猫着腰往山洞深处挪。
林夏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贴着岩壁，耳朵竖得尖尖的——她听见阿杰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老赵的皮鞋跟偶尔磕到石头（他居然还穿着那双擦得锃亮的牛津鞋），小虎的短刀在刀鞘里轻轻碰撞，小芳的运动鞋底蹭着地面，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
"到了。"老赵停在一堵长满青苔的石壁前，用指节敲了敲，"三长两短。"
林夏跟着敲了，石壁发出空洞的回响。
小虎立刻上前，短刀插进石缝一撬——"咔"的一声，半人高的石门缓缓打开，霉味混着檀香涌出来。
"是藏器阁。"老李的声音在发抖，他怀里的地图边角被他攥得卷了起来，"我爷爷说过，门后有九道机关，但......"
"但守墓人后代的血能开。"林夏伸出食指，用小虎的刀尖轻轻划了道口子。
血珠刚滴在门环上，石门就"轰"地完全敞开。
她想起前世被灭门那晚，父亲也是这样割破手指，把她推进暗室："记住，血引魂，魂开锁。"
密室比林夏想象的小，却堆满了让她心跳加速的东西——青铜灯树挂着半燃的蜡烛，陶瓮里插着褪色的幡旗，最里面的檀木柜上落着薄灰，却挡不住柜身雕刻的轮回图：蛇咬着自己的尾巴，盘成一个无限符号。
"看这个！"小芳突然扑向墙角的木箱，掀开盖子的瞬间，一串翡翠手珠滚出来，在地上叮当作响，"和我奶奶的陪嫁一模一样！
她说是祖上传的守墓人信物......"
"别碰！"林夏冲过去拽住她的手腕，"机关可能在......"
"咔嗒。"
檀香突然变浓了。
林夏的后颈炸开一层鸡皮疙瘩——不是香味变了，是空气流动的方向变了。
她转身看向檀木柜，发现柜顶的青铜鹤嘴里吐出一卷羊皮纸，正缓缓展开。
"《守墓手札》。"老赵的声音突然哑了，他伸手去碰羊皮纸，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老林头说过，这东西要等最后一代血脉来读......"
林夏深吸一口气，指尖触到羊皮纸的瞬间，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七岁的自己趴在父亲膝头，看他用朱砂在竹简上抄录"记忆囚笼"的解法；看见十六岁的自己躲在暗室里，听着外面的枪声和母亲的尖叫；看见二十岁的自己在基因公司的实验室里，被按在手术台上，医生举着带针头的仪器说："你的DNA是钥匙。"
"原来......"她的声音发颤，"我们不是在轮回，是被囚在自己的记忆里。
守墓人一族的血能操控记忆，但代价是......"
"是每代人必须献祭一个血脉，把记忆封进囚笼，防止力量外泄。"老赵接过话头，他的眼眶红得惊人，"你父亲当年不肯献祭你，所以他们灭了门——基因公司要的不是文物，是这种力量。"
"那怎么打破囚笼？"阿杰捂着肩膀凑近，血己经把他的衬衫染成了暗褐色，"手札里写了吗？"
林夏的手指划过羊皮纸上的血字："用守墓人血脉为引，唤醒所有被封的记忆......包括敌人的。"她抬头看向众人，小芳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小虎把短刀插回刀鞘，刀柄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血，阿强的木棍垂在身侧，老李正用袖口擦地图上的泥印，老赵的手指在轮回图上轻轻，像在抚摸一个沉睡的孩子。
"这太冒险了。"阿杰皱起眉，"如果失败......"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林夏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滚烫，是发烧的温度，"他们追上来是迟早的事，我们没时间了。"
"我跟你赌。"小虎拍了拍她的肩，刀疤随着笑容扬起，"上回你说能出去，我信了；这回你说能赢，我还信。"
"我也是。"小芳攥紧了那串翡翠手珠，"奶奶说过，守墓人不逃。"
老李把地图递给林夏，褶皱的纸页上，藏器阁的标记在烛光下泛着红光："你父亲当年就是拿着这张图，说要带我们找活路......"
"准备吧。"林夏把羊皮纸小心收进怀里，转身看向檀木柜后的暗门——那里应该通向记忆囚笼的核心。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又响又沉。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皮鞋跟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混着对讲机的电流声，清晰得像在耳边。
"隐蔽！"林夏一把将小芳推进陶瓮后面，又拽着阿杰躲进青铜灯树的阴影里。
小虎抄起木棍顶在石门后，老李把地图塞进陶瓮的米堆里，老赵则迅速用袖子擦去了林夏留在门环上的血。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用对讲机说："定位显示信号在藏器阁附近，注意隐蔽，别打草惊蛇......"
林夏的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摸了摸怀里的羊皮纸，上面还留着刚才触碰时的温度。
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黑暗中，小芳的手又悄悄伸过来，和她十指相扣。
远处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响，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密室里荡开回音。
林夏屏住呼吸，看见小虎的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刃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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