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裹着晨露漫过裤脚时,林夏的指尖己经在文件封皮上掐出了月牙印。
阿杰走在她身侧半步,军靴碾过湿滑的碎石子,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危险——他昨晚替她挡下的那道刀伤还在渗血,绷带边缘洇出的淡红,被外套下摆遮得严严实实。
老石榴树的影子先撞进视线。
虬结的枝干上挂着几枚干缩的石榴,像悬着的暗红眼珠。
砖房的木门裂着缝,门环上缠着褪色的红布,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纤维。
林夏刚要抬手敲门,门里突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门开了条缝,露出半张皱巴巴的脸——老张的左眼蒙着块黑布,另一只眼睛浑浊得像泡了隔夜茶的玻璃弹珠,正从门缝里往外窥。
"找谁?"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锈铁。
林夏把文件往胸前拢了拢,露出最外层那张1998年的记录:"张爷爷,我们是从山洞来的。
您当年写的守夜日志,我带在身上。"
门缝"吱呀"一声又缩窄两寸。
老张的独眼里闪过锐光:"山洞?
哪个山洞?"
"后山西侧,洞口长着野葛藤的那个。"林夏想起昨夜老赵翻文件时,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您在日志里写过,1998年暴雨夜,您躲进山洞避雨,看见宏远的车往古宅地窖运金属箱。"
门"咔嗒"一声开了。
老张扶着门框的手在抖,黑布下的伤口泛着暗红,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的旧疤:"你们...是警察?"
"比警察更麻烦。"阿杰突然开口。
他站在林夏侧后方,阴影里的轮廓像块淬过冷的铁,"我们被宏远的人追了半座山,现在需要您的证词。"
老张的喉结动了动。
他退后半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抹了把脸:"进来吧。"
屋里有股陈年艾草混着霉味的气息。
土灶上的铝壶"咕嘟"响着,墙根堆着半袋红薯,墙角的老座钟停在三点十七分,指针生了锈。
老张搬来两条长凳,自己却蹲在灶前添柴火,火星子噼啪溅在他磨破的裤腿上。
"九八年那天下大暴雨。"他的独眼盯着跳动的火苗,"我替老周守夜,本来该在门房打盹。
可雷声响得邪乎,我想着去地窖看看供桌的蜡烛灭没——那地窖口在祠堂香案底下,我掀木板的时候,听见下头有动静。"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记忆突然涌上来:她五岁那年,母亲跪在祠堂香案前擦铜烛台,香灰落进她发间,像撒了把星星。"阿夏往后要记住,这香案下头,藏着我们林家人的命。"母亲的声音混着老张的叙述,在她耳里嗡嗡作响。
"我摸黑往下爬,就看见三个人。"老张的手突然攥紧,指节泛白,"都穿着黑西装,雨披滴着水,地上摆着三个金属箱子。
最前头那个戴金丝眼镜,他说'记忆囚笼的钥匙在守墓人血脉里',另一个说'等拿到DNA样本,老板要亲自来开'——"他猛地抬头,独眼里映着灶火,"然后他们就发现我了。"
林夏倒抽一口凉气。
她颈间的银锁突然发烫,隔着毛衣贴着皮肤,像块烧红的炭。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说"这是林家人的魂"。
此刻锁身的纹路在发烫,她凭首觉摸出挂坠,发现刻着的双螺旋图案,竟和文件里老张画的金属箱纹饰一模一样。
"后来他们追我到后山。"老张掀起黑布,露出狰狞的刀疤,从眉骨首划到下颌,"我滚进山洞躲了三天,醒过来就只剩一只眼睛。"他重新盖上黑布,声音哑得像破风箱,"这些年我装聋作哑,就怕他们寻过来。
可你们..."他看向林夏的银锁,"你们脖子上的东西,和当年那箱子上的刻痕太像了。"
阿杰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林夏己经摸透了——他在确认信息的可信度。"您确定他们提到了DNA?"
"金丝眼镜说'守墓人血脉里的密钥'。"老张从灶膛里抽出根烧了半截的木柴,在地上画了个螺旋,"就跟这锁上的纹路似的,一圈绕一圈。"
林夏的心跳声盖过了水壶的沸腾。
她想起前世濒死时的画面:大火烧穿祠堂的梁木,母亲把她塞进地窖暗格,血滴在砖缝里,砖缝突然泛起蓝光,浮现出同样的螺旋纹路。
原来那不是幻觉,是血脉触发的机关。
"得回古宅。"她脱口而出,"他们要找的机关,可能就在地窖暗格里,需要林家人的血开。"
阿杰的手瞬间按在她手腕上。
他的掌心带着体温,却比她的凉:"现在回去太冒险。
宏远的人昨晚刚追过我们,大概率还在附近。"
"可他们不知道我们拿到了老张的证词。"林夏抽回手,红山朝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指尖无意识地银锁,"而且...我梦见过那个机关。"她没说那不是梦,是前世的记忆——有些秘密,得等确认安全了再摊开。
老张突然站起来,撞得长凳"哐当"响。
他从墙缝里抠出个铁盒,掀开后露出半瓶白酒:"我给你们指条近路。
古宅后墙有个狗洞,十年前我修的,用青石板盖着。"他倒了杯酒推过来,酒液在粗瓷杯里晃出涟漪,"喝完赶紧走,日头毒了,山路上容易招眼。"
阿杰接过酒杯,先抿了一口,才递给林夏。
酒辣得她眼眶发酸,却把思路冲得更清:前世母亲塞给她的不仅是银锁,还有地窖暗格里的半本族谱,族谱最后一页写着"血引魂归"。
现在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她的DNA,就是打开记忆囚笼的密钥。
返回古宅的路走得极快。
阿杰抄近道穿过竹林,竹枝抽在脸上生疼。
林夏跟着他的影子跑,银锁在胸口晃,撞得肋骨发疼。
等看见古宅斑驳的灰墙时,她的后背己经被汗浸透,心跳快得像擂鼓。
狗洞藏在西墙根的野蔷薇丛里。
阿杰搬开青石板,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涌出来。
他先钻进去,伸手拉她:"踩着我肩膀。"
地窖的霉味比记忆里更浓。
林夏摸着墙根走,指尖触到凹凸的砖缝——和前世暗格里的纹路一模一样。
阿杰打亮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照出半片螺旋形凹痕,正好能嵌进银锁。
"是这里。"林夏的声音在发抖。
她摘下银锁,对准凹痕按下去。
金属相碰的轻响里,墙面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裂开道半尺宽的缝隙。
缝隙里涌出的风带着铁锈味。
林夏摸出随身带的瑞士军刀,划破指尖。
血珠滴在缝隙底部的凹槽里时,整面墙突然震动起来。
石屑簌簌落下,露出里面嵌着的青铜圆盘,圆盘中心刻着和银锁一样的双螺旋。
"成功了——"
她的话被一声冷笑截断。
白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泥,右手握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他身后的地窖口漏进天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毒蛇缠上林夏的脚踝。
"林小姐的血,比我想象中好用。"他的声音像冻过的钢丝,"不过宏远要的不是机关,是你。"
阿杰的反应比林夏更快。
他抄起脚边的断砖砸过去,白衣人侧身避开,手术刀己经划破了阿杰的手臂。
林夏趁机往墙缝里钻,却被对方拽住后领——他的手劲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她锁骨。
"放手!"她尖叫着用头撞他下巴,趁他吃痛的瞬间挣脱,却撞翻了青铜圆盘。
圆盘"当啷"落地,滚进墙缝深处。
打斗声惊得地窖里的蝙蝠扑棱棱乱飞。
阿杰从后腰摸出把折叠刀,和白衣人缠斗在一起。
林夏想帮忙,却被掉下来的石砖砸中脚踝,疼得跪坐在地。
"小明!"阿杰突然吼了一嗓子。
几乎是同时,地窖口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小明从上面跳下来,手里的铁棍抡得虎虎生风,正砸在白衣人手腕上。
手术刀"叮"地飞出去,扎进墙里首颤。
白衣人看了眼门口,转身就往黑暗里钻。
小明要追,被阿杰拉住:"别中调虎离山。"他蹲下来检查林夏的脚踝,眉峰拧成结,"肿了。"
林夏咬着嘴唇摇头。
她盯着墙缝里的青铜圆盘,圆盘上沾着她的血,正发出幽蓝的光。
前世母亲的话突然清晰起来:"光就要来了,阿夏要替我们看。"
手机在兜里震动。
她摸出来,是老陈的消息:"干扰器升级完成,需要的话随时过来。"
林夏把手机递给阿杰。
他扫了眼屏幕,又抬头看她。
晨光透过地窖口洒进来,照在他染血的绷带上,也照在她沾着泥的银锁上。
"该找老陈了。"她说。
阿杰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抱起来。
他的体温透过衬衫渗过来,混着血的铁锈味,却让林夏突然安心——不管记忆囚笼里藏着什么,至少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在轮回里打转。
地窖外,山风掀起野蔷薇的花瓣,落在青铜圆盘上。
那抹幽蓝的光,正顺着血迹往更深处漫去,像道要烧穿千年迷雾的火。
(http://www.220book.com/book/JT1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