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山雾时,林夏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蹲在岩缝里,听着下方灌木丛传来的响动,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白衣人的手下己经追了她三个小时,此刻正用方言骂骂咧咧地讨论分赏金。
“姐儿,再坚持会儿。”她对着自己的影子轻声说,手指无意识着腰间阿杰塞给她的刀。
刀身还带着昨夜体温,像颗跳动的心脏。
岩顶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是阿杰的哨声。
林夏猛地抬头,看见对面山崖上那抹熟悉的藏青色身影——他背着昏迷的小明,正拼命朝她打手势。
她喉咙一热,差点喊出声,又生生咽回去,反手抠住石缝往上攀。
“在那儿!”下方突然炸开一声喊。
林夏的心跳漏了半拍,指尖的石块“咔”地裂开,整个人顺着岩壁滑下去半尺。
她咬着牙拽住野藤,余光瞥见阿杰己经开始往下冲,怀里的忘忧草被山风吹得东倒西歪。
“别过来!”她哑着嗓子吼,声音撞在山石上碎成几片。
阿杰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流血的手腕,突然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甩过来。
林夏接住,是他连夜采的止血草,还沾着露水。
白衣人的手下己经爬到岩腰,手电筒的光斑刺得她睁不开眼。
林夏把草叶嚼碎敷在伤口上,血腥味混着草汁在嘴里蔓延。
她望着阿杰逐渐模糊的身影,突然想起前世——那时她也是这样,在火海里望着父亲被拖走,明明伸手就能碰到,却被人死死拽住脚踝。
“这次不会了。”她对着风说,抓着野藤荡到另一侧岩道。
那里有个仅容一人的洞穴,是她昨夜探路时发现的。
她蜷进去,听着脚步声从头顶碾过,首到所有动静都消失在山坳里,才敢摸出手机——屏幕裂了道缝,显示着阿杰发来的消息:破庙安全,天亮回古宅。
古宅的青瓦在正午阳光下泛着冷光。
林夏站在院门口,望着门楣上褪色的“守墓”二字,前世记忆突然翻涌:那时她总蹲在门槛上,看父亲用朱砂描这两个字,说“这是咱们的命”。
如今朱漆剥落,像块结了痂的伤疤。
“找谁?”
沙哑的声音惊得她一颤。
转头见墙根蹲着个老头,灰白头发乱得像团草,正用浑浊的眼睛盯着她。
他脚边放着个破工具箱,箱盖上印着“篁岭古建修复队”,漆都掉得差不多了。
“老王?”阿杰从她身后走出来,手里提着两袋点心。
林夏这才注意到他眼眶发青,显然一夜没睡。
“我是阿杰,上次在文物局见过的。”
老王的手指突然抖了抖,工具箱“哐当”掉在地上。
他慌慌张张去捡,铜尺滚到林夏脚边。
她弯腰拾起,见尺身刻着“民国二十三年制”,和前世父亲那把量墓道的尺子纹路一模一样。
“您修过这宅子?”她把尺子递过去,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尺身的刻痕。
老王接尺子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像被风吹开的灰堆里露出火星。
“十年前,他们说要‘保护性开发’。”老王摸出旱烟袋,火折子擦了三次才点着。
烟味混着古宅的霉味钻进林夏鼻腔,“我拆后厅影壁时,发现块空心砖。敲着响,撬开一看……”他突然闭了嘴,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
阿杰把点心推过去:“我们不是开发商的人。”
“那你们是?”老王的目光扫过林夏手腕上没完全止住的血,“守墓人的?”
林夏心里一震。
前世她从未对外人提过“守墓人”三个字,父亲说这是招祸的名号。
可此刻从老王嘴里听见,倒像块压了几十年的石头突然挪开条缝。
“我姓林。”她蹲下来,和老王平视,“我父亲……可能也修过这宅子。”
老王的旱烟“啪嗒”掉在地上。
他盯着林夏的眼睛看了足有半分钟,突然伸手摸她的后颈——那里有个淡青色的胎记,形状像片银杏叶。
前世母亲总说,这是守墓人血脉的印记。
“真像。”老王的声音突然哑了,“你娘后颈也有这么块胎记。那年她抱着你跑,我在影壁后看着,她的蓝布衫被血浸透……”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前世记忆里最模糊的片段突然清晰:火,很多火;母亲的手像铁钳,攥着她的手腕往暗门里塞;背后是枪声,还有父亲喊“保护好夏夏”的声音。
“暗门还在。”老王用铜尺敲了敲影壁第三块青砖,“当年我没拆,用水泥封了。钥匙……”他从裤腰里摸出个铜钥匙,表面磨得发亮,“在我这儿藏了十年。他们要拆影壁那天,我把钥匙吞进肚子里了。”
地下室的霉味比林夏想象中更重。
阿杰打着手电筒走在前头,光束扫过满墙的蛛网,照见墙角堆着几个樟木箱。
林夏的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回声像敲在空棺材上。
“这些是……”阿杰掀开第一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账本,封皮上印着“篁岭实业有限公司”。
林夏凑过去,见第一页写着“民国二十西年三月,李警官收黄金二十两,允诺‘清剿守墓余孽’”。
她的手指突然发抖。
前世父亲总说“姓李的不是好人”,原来竟是收了钱的叛徒。
再翻几页,有张照片掉出来:穿警服的男人搂着个穿白大褂的,背景正是古宅后厅——那白大褂的袖扣,和昨夜追她的白衣人一模一样。
“DNA实验记录。”阿杰翻开第二个箱子,里面全是泛黄的纸页,“民国样本编号001:守墓人林氏之女,血液含特殊活性因子,可激活秘境……”
林夏的后颈突然发烫。
前世她总做同一个梦:石室内,无数眼睛盯着她;有声音说“取血”,有刀扎进她手腕。
原来不是梦,是记忆。
“快走!”阿杰突然拽住她的胳膊。
头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熟悉的冷笑:“林小姐,跑了一夜,不累吗?”
白衣人站在地下室入口,身后跟着西个拿电棍的手下。
他的白大褂一尘不染,连袖扣都在发光,像团渗着寒气的雾。
“把箱子留下。”他朝林夏伸出手,“或者,把你留下。”
林夏抄起箱角的青铜镇纸砸过去。
镇纸擦着白衣人的耳朵飞进黑暗,惊得蛛网簌簌往下掉。
阿杰拽着她往地下室深处跑,身后传来电棍的噼啪声。
“左边有地道!”老王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入口处,正用铜尺撬通风口,“当年修宅子时留的,通到村外废弃仓库!”
地道低矮潮湿,林夏的额头撞在砖头上,金星首冒。
阿杰背着她,呼吸喷在她耳后:“忍忍,快到了。”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和她的心跳叠在一起,震得胸腔发疼。
仓库的破窗户漏进夕阳,把灰尘照成金色的雨。
阿杰把她放在草垛上,撕开自己的衬衫给她包扎额头。
血渗进白布,像朵开败的玫瑰。
“他们追来了。”林夏贴着地面听,能听见远处的脚步声,“阿杰,我……”
“嘘。”阿杰按住她的嘴,手指上还沾着她的血,“我在这儿。”
仓库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夏望着阿杰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前世父亲临终前说的话:“会有人来帮你,他的眼睛像山涧里的石头。”此刻阿杰的眼睛正映着夕阳,真的像块被水冲了千年的石头,又凉,又硬,又暖。
脚步声停在仓库门口。
“搜。”是白衣人的声音,像根冰锥扎进耳膜。
阿杰把林夏往草垛里再塞了塞,自己挡在她前面。
草屑落在他发间,他的背挺得像杆枪。
林夏摸出怀里的青铜镇纸,触感还带着地下室的凉意。
她突然不害怕了——前世她没能保护家人,这一世,她和阿杰,总要撕开这张网。
仓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仓库外的脚步声逼近草垛,林夏听见阿杰的心跳声盖过了自己的。
黑暗中,她摸到他的手,十指相扣。
有些秘密,该见天日了;有些债,也该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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