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细碎的响，雨丝顺着阿杰的帽檐滴进她后颈，凉意顺着脊椎窜到头顶。
古宅后门的铜锁在两人手里转了三转才"咔嗒"打开，门轴发出锈涩的呻吟，像极了前世地牢里那些被铁链锁着的守墓人临终的呜咽。
"先去偏厅。"阿杰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体温透过湿透的外套渗进来，"李警官半小时前发消息说，他调了古宅近三个月的监控，在东侧耳房发现过三次深夜亮灯——那地方在你家祖祠正下方。"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记忆里，祖祠地砖下埋着守墓人世代守护的"记忆石"，每块石头都封着被囚的冤魂。
昌明集团要的"骨血渗地脉"，难道是要用她的血解封那些石头？
偏厅的烛火被风刮得摇晃，阿杰摸出防水袋里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窝发青。
林夏蹲在火盆边烤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转身时，正撞进小明泛红的眼睛里。
"姐，我错了。"男孩校服下摆沾着泥，手腕上还留着牛筋绳勒出的红痕，"那女的给我塞了颗糖，说吃了就能回家...我、我吐了半宿，现在脑袋清醒了。"他从裤兜掏出团皱巴巴的纸，"她让我把这个给你们。"
林夏展开纸团，是老妇人歪扭的字迹："子时祖祠，带血来。"
"她怎么知道我们会信？"阿杰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屏幕里跳出监控截图，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往东侧耳房搬铁皮箱，"昌明集团三天前运了十箱设备进来，检测报告显示是高频声波发生器——和你每次死亡前听到的耳鸣频率吻合。"
林夏的玉佩突然在颈间发烫，烫得锁骨生疼。
她想起老妇人说的"血是钥匙也是毒药"，前世父亲被枪毙前，用染血的手按在她后颈，那里有块和玉佩纹路相同的胎记。
原来不是胎记，是血脉封印。
"联系李警官。"她抓起手机，拇指在通讯录上悬了三秒才按下通话键，"我们需要他调警力在古宅外围布控，但...证据不够的话，他只能以个人身份帮忙。"
电话接通的瞬间，雨声突然小了。
李警官的声音从电流杂音里钻出来："小林，我查了昌明集团的资金流向，他们最近往地脉研究项目打了八千万。
还有——"他压低声音，"你们在古宅见到的老妇人，户籍系统查无此人。"
林夏的呼吸一滞。
阿杰从她手里拿过手机，指尖快速敲着桌面："李哥，半小时后偏厅见。
我们需要你帮忙做两件事：第一，让局里的技术科定位今晚所有进入古宅的陌生号码；第二..."他瞥了眼缩在墙角的小明，"给这孩子做个血液检测，老妇人给的糖可能有问题。"
小明猛地抬起头，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却悄悄往林夏身边挪了半步。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林夏摸出青铜镜，镜面蒙着层白雾，她哈了口气去擦，前世的自己突然从雾里浮出来——那是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玉，嘴唇开合的口型是："引蛇出洞。"
"阿杰，我们需要放烟雾弹。"林夏把镜子扣在桌上，"让小华和小刚去西跨院放火把，就说我们要从那里突围。
昌明的人盯着监控，肯定会调人手过去。"
"你打算用自己当诱饵。"阿杰不是疑问句。
他合上电脑，金属外壳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但老妇人的纸条说子时祖祠，而昌明的设备在东侧耳房...你猜哪边是真？"
林夏的后颈又开始发烫，像是有蚂蚁顺着脊椎往上爬。
她想起每次死亡前，青灰色的手都是从祖祠地砖缝里钻出来的，而东侧耳房的监控里，那些黑西装搬的铁皮箱，箱角沾着和前世地牢里一样的红漆——那是守墓人标记危险区域的漆。
"两边都是。"她按住发烫的后颈，"地脉在祖祠下方交汇，东侧耳房是入口。
昌明要同时打开入口和释放冤魂，需要我的血当引子。"
阿杰突然握住她按在后颈的手，指腹蹭过那片发烫的皮肤："所以老妇人让我们带血去，是要我们主动切断他们的计划？"
"她的眼睛太亮了。"林夏想起雨幕里贴在玻璃上的那张脸，"像...像守墓人祠堂里镇墓兽的眼睛。
或许她也是被困在轮回里的人？"
这时敲门声响起。
李警官裹着湿外套进来，警徽在领口闪了闪："检测报告半小时后到。"他把证物袋放在桌上，里面是从东侧耳房外捡到的金属碎片，"技术科说这是声波发生器的零件，频率确实能干扰脑电波——你说的死亡幻觉，可能就是这个造成的。"
小明突然站起来，撞得木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姐，我也能帮忙！
我去西跨院放火，他们肯定想不到是个小孩。"他扬起沾着泥的脸，"我爸说过，男子汉要保护想保护的人。"
林夏的鼻子突然发酸。
她蹲下来，替小明理了理乱发："小刚和小华会陪你去，你们点完火就往西南角跑，那里有李警官的同事接应。"
"那我们呢？"阿杰从抽屉里摸出把老猎枪，正在用布仔细擦枪管，"你负责引出血，我负责守住地脉入口。"他抬头时，烛光在他眼底晃了晃，"记住，只要你流的血不沾到地脉石，他们就打不开封印。"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林夏拿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两人的影子在墙上重叠成模糊的一团。
短信只有一行字："今晚子时，古宅中心见。"没有署名，号码显示是本地空号。
"是老妇人？
还是昌明？"林夏把手机递给阿杰，指尖微微发抖，"但不管是谁，这都是最后一次机会。"
阿杰的拇指在屏幕上片刻，突然笑了："正好，我们也打算子时去祖祠。"他把猎枪塞进林夏手里，又从怀里摸出把短刀别在她腰后，"我在东侧耳房装了信号干扰器，他们的监控会在子时前五分钟失灵。"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风穿过游廊，卷着几片湿漉漉的梧桐叶拍在窗纸上。
林夏摸出颈间的玉佩，这次它没有发烫，反而凉得像块冰，贴着皮肤的触感像极了前世父亲最后塞进她手里的半块玉。
"该准备了。"阿杰替她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发梢，"记住，我就在你三步之内。"
夜色渐浓时，古宅的飞檐在月光下投出狰狞的影子。
林夏站在古宅中心的青石台上，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阿杰的体温从身后传来，像道屏障隔开了西周的阴寒。
风突然转了方向，带来东侧耳房方向若有若无的金属碰撞声——那是昌明的人在调试设备。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猎枪。
月光漫过祖祠的飞檐，在地上投出个巨大的"囚"字，和老妇人炭灰画的那个重叠在一起。
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时，林夏听见脚边的地砖发出细碎的裂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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