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风裹着潮气钻进林夏的衣领，她盯着古宅中心那方嵌在地面的玉璧，月光被云翳割成碎片，在玉面投下斑驳的影。
阿杰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指节与她腰间的匕首柄相触——那是方才她硬塞进他掌心的，红绳还缠在两人交叠的指缝间。
"到了。"阿杰的声音比夜色更沉，靴底碾过青石板的脆响惊飞了檐角的夜枭。
林夏后颈的朱砂痣突然灼痛，像被人用烧红的银针戳了一下，前世记忆的碎片跟着涌上来：父亲跪在祠堂满地血污里，将刻着"破囚"的匕首塞进她怀里时，说的也是这两个字——"到了"，然后她就被推进密道，听见外头的砍刀劈进骨头的闷响。
"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夏摸出来，屏幕是空白的，只有通知栏跳出条未读短信："玉璧中心，转三圈。"发信人显示"未知"。
她抬头看向阿杰，他正盯着玉璧边缘的云纹，月光掠过他眉骨，在眼下投出阴翳。
"是引我们触发机关。"他蹲下身，指尖划过玉璧上一道极细的裂痕，"和我家传古籍里画的'活气归笼'阵眼吻合。"话音未落，林夏突然抓住他手腕——左侧游廊的阴影里，有布料摩擦木柱的窸窣声。
虫鸣戛然而止。
第一抹黑影从东厢飞檐跃下时，林夏看清了那人身侧的短刀。
她拽着阿杰往旁一滚，青石板上擦出刺啦声响，刀锋贴着她发梢削进地面，溅起的石屑打在脸上生疼。
阿杰反手甩出袖中微型摄像头，精准砸中那人膝盖，趁其踉跄时扑上去锁喉。
"小心后面！"林夏喊出声的同时旋身，后腰撞上冰凉的玉璧。
三个黑衣人呈三角围过来，最前面的举着带倒刺的铁链，月光在链尖凝成冷光。
她摸出随身的防狼喷雾，却在抬臂时被人从后扣住手腕——是方才被阿杰放倒的那个，他脖颈处有道红痕，显然没完全失去行动力。
"阿杰！"
这声喊混着铁链划破空气的尖啸。
阿杰几乎是瞬间转身，手中匕首挥出银弧，红绳在腕间缠成血色蝶。
那匕首刺进黑衣人肩窝的刹那，林夏闻到浓重的铁锈味——不是血，是某种化学药剂。
她趁对方吃痛松手，对着正面那人的眼睛按下喷雾，听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退！"为首的黑袍人终于从正北角的照壁后走出，声音像砂纸擦过瓷片。
他戴着青铜面具，眼洞处泛着幽绿的光，腰间玉佩的纹路与阿杰的如出一辙——正是前世灭门夜那个黑影的佩饰。
林夏的呼吸骤然一滞，前世父亲最后的话在耳边炸响："记住，他们要的不是命，是骨血里的钥匙......"
"林小姐。"黑袍人举起右手，月光照亮他掌心的玻璃管，里面漂浮着半枚带血的指甲，"你母亲临刑前，求我留你全尸。"他指节捏得发白，玻璃管咔地裂开细纹，"现在，把血滴在玉璧上，我可以让你和阿杰死得痛快些。"
阿杰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尖指向黑袍人咽喉："你确定？"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林夏知道那是他动真格的前兆——上回在悬崖边，他也是用这种语调跟毒贩谈条件，最后把对方推下了深渊。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
西侧月洞门突然撞进几道强光，"不许动！
警察！"李警官的吼声震得瓦当簌簌落灰，他举着强光手电，身后跟着三个端警棍的年轻警员。
黑袍人面具下的喉结剧烈滚动，猛地挥手："撤！"
黑衣人撤退的方式出人意料——他们不是往暗处跑，而是齐刷刷撞向照壁。
林夏看着最近的那个撞上去，墙面竟像水面般泛起涟漪，人就这么穿了过去。
阿杰拽着她追过去，指尖触到照壁的瞬间被烫得缩回——是某种能量屏障，还带着灼烧皮肤的电流。
"别追！"李警官冲过来按住阿杰肩膀，手电光扫过满地狼藉，"匿名短信说这里有非法集会，我以为是传销......"他蹲下身捡起带倒刺的铁链，眉头皱成川字，"这东西上的倒刺是医用钢，带抗凝血剂。"
林夏蹲在玉璧前，发现方才打斗时溅上的血珠正在渗入石纹，形成一条细如发丝的红线。
她后颈的朱砂痣突然不烫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奇异的共鸣，像有根线从脊椎最末端被轻轻拽了一下。
"阿杰。"她抬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玉璧，"你觉不觉得......"
"血引。"阿杰蹲下来与她平视，睫毛上还沾着方才打斗时的石屑，"古籍里说，活气归笼需要守墓人的血引动阵眼。
刚才那些血......"他指了指地上的血珠，"有你的。"
李警官突然咳嗽起来，从兜里摸出个证物袋："这是在照壁边捡到的。"里面躺着半片碎玉，纹路和阿杰、黑袍人腰间的玉佩完全吻合，"你们俩的玉佩，借我看看？"
阿杰解下玉佩放进证物袋，林夏摸出前世父亲给的那枚——不知何时，玉佩背面多了行极小的刻字："密室西三，骨血为钥"。
她刚要开口，阿杰突然抓住她手腕："看玉璧。"
月光终于穿透云层，银辉笔首照在玉璧中心。
方才渗入的血线突然开始流动，在石面勾画出一座极小的宅院轮廓——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古宅。
林夏数了数，轮廓上有七处红点，其中两处正在缓缓移动。
"是定位。"阿杰的声音发沉，"他们还在宅子里。"
李警官掏出对讲机："各组注意，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排查密道和暗室。"他转身时，警服下露出半截银色项链，吊坠是枚和他们相似的玉佩碎片。
林夏刚要细看，那吊坠又被衣领遮住了。
"回密室。"阿杰突然拉她起来，"刚才打斗时，我看见玉璧边缘有条裂缝，和你前世日记里画的'记忆囚笼'机关图很像。"他指腹蹭过她后颈的朱砂痣，"你母亲说过，解开轮回的钥匙，藏在最开始的地方。"
林夏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刀柄的"破囚"二字硌着掌心。
远处传来警员的呼喝，风卷着不知何处的檀香钻进鼻腔——和前世祠堂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望着玉璧上流动的血线，突然想起老张临走前说的"活气归笼"，想起黑袍人掌心那管带血的指甲。
"阿杰。"她把碎玉塞进他手里，"如果等下......"
"没有如果。"他打断她，指腹轻轻碰了碰她发顶，"上回在悬崖，你说'这次换我跟着你'。
现在，该我了。"
月光重新洒在玉璧上时，林夏听见地下传来闷响，像有什么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她攥紧阿杰的手，跟着他往密室方向走，身后警员的脚步声渐远，只剩两人交叠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拖得老长。
玉璧中心的血线突然连成完整的圆，圆心处浮出两个小字："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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