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阿娜依咬着牙加快了速度。白森森的碎骨碴,随着她前行的动作,在身体里来回摩擦着血肉。
身后传来踏碎积水的声响,姨父的呼吸声裹着酒臭味逼近。
“小贱种,断了一条腿还这么能跑?”他揪住她后脑的头发,头皮连同半截耳廓被扯得近乎剥离,将其重重地摔在地上。
阿娜依在湿滑的青苔石上蹭出十厘米的血痕,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映在积水里,像被踩碎的蜘蛛。
巷口没有人情味的围墙犬牙交错,这个城市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
姨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手中木棍狠狠地砸在她脊背,"砰"的一声闷响,肋骨至少断了两根。
她尝到喉管涌出的铁锈味,却发不出惨叫。早在被人从街上抓去卖了当奴隶的时候,她就学会把尖叫咽进胃里。
“没爹的杂种,命还挺硬!”姨父踹开她护住腹部的胳膊,沾满泥水的布鞋碾过她左腕的淤痕。
“你的脑袋要是没有我的棍硬,就跟你那自命清高的死鬼老娘一起,从清江城消失吧!”雨水冲刷着他的木棍。
阿娜依在最后一丝清醒的时候,抬头看向大门紧闭的福来客栈。
明明这么近了……为什么觉得这么远啊?
姨父拽着她头发往巷子深处拖行,断腿在砖缝间刮出肉浆,留下的血迹也被雨水冲散。
路过巷子口的老槐树时,阿娜依突然想起七岁生日那天,阿娘曾把糖纸藏进树洞。此刻树干上的虫蛀洞正淌着雨水,像无数只闭不上的眼睛。
而就在她被拖进巷子里的时候,福来客栈二楼的窗户,开了。
雨水冲刷着青石板巷,阿娜依的头皮被扯得近乎撕裂。姨夫的手像铁钳般攥住她湿漉漉的发根,将她拖向巷子深处那口锈迹斑斑的井口。
“有娘生没爹养的小杂种,你跑什么?现在腿也断了,人牙子也不收了。”他啐了口血沫,指节在阿娜依的脖颈上碾出青紫。
“今天就让这井吞了你,指不定还能见到你娘呢!”
她听见自己喉间的呜咽被雨声吞没,指尖在石缝里抠出血痕。
骤然间,低沉的雷鸣声划裂雨幕,一袭青衣掠过墙檐,秦策的靴尖在檐角点出一串水花。
“畜生!”
他嗓音浸着冷雨,拳风裹着跳跃的电弧,震破身前的雨幕,砸向拖着阿娜依的男人。
他速度极快,出手狠辣,正击中姨夫胸膛。这一拳,带着他百雷淬体而出的雄厚劲气,将男人轰的一下砸进墙面。
青砖碎屑混着血沫溅出,阿娜依看见秦策的伞在雨中落到自己的头顶,青衣下摆浸透雨水,却仍笔首如松。
“你的脑袋要是没有我的拳头硬,就也可以从清江城消失了!”
秦策再度提拳击出,电光缭绕间,轰的一声将嵌进墙里的男人,连同附近的青砖墙壁,一同打碎!
他转身看着浑身是伤的阿娜依,眼眸透出几分怜悯。
少年拎起阿娜依后颈的衣领,像提一袋湿透的棉絮,跃上巷墙,极速返回客栈。
雨幕中,阿娜依恍惚间瞥见对方的眼眸,在冷光里泛着锋利的幽蓝。
回到福来客栈的秦策,小心翼翼地将阿娜依脱掉湿透的衣服放在床上。她的身躯如同脆弱的柳枝,似乎稍一用力便会折断。
秦策的目光中满是担忧,轻手轻脚地盖上了一层薄被,生怕惊动了这个深受重创的女孩。
随后,他转身下楼,叫醒了沉睡中的店小二,低声却坚定地吩咐道:“快去请个郎中来,诊金加三倍。不论多么晚,都要把人请到。”
店小二睡眼惺忪地应了一声,拿了银锭之后立即来了精神,匆匆忙忙地冲进了雨夜之中。
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客栈的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也在为阿娜依的遭遇感到焦急。
秦策坐在床边,默默地守着阿娜依,心中思绪万千。他看着阿娜依受伤时的惨烈场景,那满身是血的模样,那不屈的眼神,着实让人唏嘘。
相比于阿娜依,自己在大唐实在是幸运的多了。
过了好一会儿,郎中终于在店小二的引领下,冒雨赶到了客栈。他一进门,便急忙抖落身上的蓑衣,快步走到二楼,在床边仔细地查看着阿娜依的伤势。
看着女孩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郎中不自主地发出了一连串的长吁短叹。带着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没死,女孩的命也真是够硬的了。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伤势,着实严重啊!”
郎中小心翼翼地为阿娜依清理着伤口,每一下都格外轻柔,生怕给阿娜依带来更多的痛苦。
阿娜依紧闭着双眼,紧咬着嘴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但她却一声都没吭,身体上的疼痛己经无法让她感受到更多。
她的心中,充满了对仇恨的执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郎中专注地为阿娜依包扎着伤口,固定好断骨。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秦策在一旁安心地等待着,一言不发。
首到郎中终于站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秦策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郎中留下了一张药方,又走到秦策身边,叮嘱道。
“这姑娘的伤势需要好好调养,切记不能让她随意动弹。每天按时煎药给她服用,注意观察她的情况,若有异常,及时找我。”
秦策认真地听着,一一记在心里。郎中拍了拍秦策的肩膀,带着几分同情离开了客栈。
秦策转身看向躺在床上满眼仇恨的阿娜依,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他知道,阿娜依的伤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己经如同毒瘤一般,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
他默默地坐在床边,凝视着阿娜依那张因痛苦而略显扭曲的脸庞。他想尽力去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药香和雨后的潮湿气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良久,阿娜依缓缓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音沙哑。
“秦策,求你帮我找回阿娘,我甘愿下半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对我家的恩情!”
“你才多大?能站起来再说下半辈子吧。” 秦策微微皱眉,目光如炬,沉声问道:“现在,告诉我事情的详细经过。”
阿娜依稍作犹豫,思绪回到回到家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挨打的经历,和断了腿之后在厨房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秦策。
秦策听罢,心中己有所推断:凭刚刚那人的衣着和身手,绝无可能独自做出此事。恐怕是县尉对阿娜依的母亲美色有所企图,才导致她们母女遭受劫难。
他走到桌边,饮尽杯中的热水,看着空荡荡的杯子,问道:“你家在哪?”
“杏花巷第十九家,院子里有棵枇杷树树的那户就是我家。” 阿娜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紧张地攥着衣角,眼中满是期待。
“好,我知道了。” 秦策站起身,拿起靠在窗边的油伞,动作沉稳而有力。
阿娜依急忙询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秦策拉开窗户,看着满城风雨,面无表情的道:“以德报怨,不过是没有能力报仇的无能者的自我安慰。”
“老道士跟我说过,如果有良善之人真心对你,那你也该回以更多的善良。但若是遇到了不讲道理的无耻之辈,那你的回答应该是。贫道,也略懂一些拳脚。”
说完,秦策利落地翻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阿娜依独自躺在床上,心中充满了忐忑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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