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水榭幽静的环境中,正当众人沉浸于诗文的雅趣时。
一位家奴在回廊下匆匆的脚步声,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原有的宁静,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县尉无心与一众宾客寒暄,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而无暇顾及辞别之礼,急忙起身,大步跨出房门。
他的目光如鹰般锐利,死死地盯着奔来的家奴,心中充满了忐忑与期待,压低声音急促地询问:“情况究竟如何?”
家奴微微弓身,凑近县尉耳边,低声回应道:“马老太爷亲自出马,带人动手,事情己经办妥。”
县尉闻言,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巨石仿佛在这一刻轰然落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张活着的保命符,算是抓住了。
他微微侧身,靠近身披蓑衣、雨水淋漓的家奴,在其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个断了腿的妇人也不必再留,处理得干净些,莫要留下任何把柄。”
家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恭敬地抱拳应允,随后转身匆匆离去,融入朦胧的雨幕之中。
县尉望着家奴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暗自在心底叹息,自己终究还是太过在乎仕途上的晋升。为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名声,未能在第一时间果断清除所有隐患,以至于如今这般提心吊胆。
但他的眼神很快从复杂转为冷酷。都怪马家那个不成器的大少爷。
连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都无法干净利落地解决,竟给清江城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还他妈的天天吹自己是将门之后,真是废物,活该被人吓破胆!” 县尉愤愤地咒骂了一句,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此刻,他全无心思再去参加那劳什子诗会,只想尽快返回府邸,处理后续事宜,以绝后患。
于是,他拂袖而去,踏上马车,消失在雨幕中。
福来客栈的紧急时刻秦策一路狂奔,双脚仿佛踩在风火轮上,不多时便己遥遥望见福来客栈那熟悉的轮廓。
又是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肆虐,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溅起层层水花。
客栈的房门紧闭,那褪色的酒招旗在风雨中无力地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卷走。
屋檐下,一道持刀的高大身影正在抖落身上的雨水。此人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任凭风雨如何肆虐,都屹立不倒。
正是黄岩。
电闪雷鸣之时,耀眼的闪电划破黑暗,可以清晰地瞥见黄岩眼眸中坚毅的光芒,以及他手中刀格上逼人的寒意,那寒意仿佛能穿透风雨,首抵人心。
“黄岩?” 秦策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原本紧绷的弦瞬间松弛了下来,有黄岩在,阿娜依必定安然无恙。
他加快了脚步,喘着粗气,朝着黄岩走去。
屋檐下的黄岩听到动静,转头看到是秦策,明显有些意外,皱眉说道:“你回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过一会儿呢。”
他的声音在风雨中略显模糊,却带着一丝关切。
“你为何在此?” 秦策脚步渐缓,边走边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雨水,问道。
“我急着拿我医药费啊!明天还要去京城,镖局里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麻烦着呢。再说我也就比你早来那么一会儿,身上的雨水都还没干呢。” 黄岩解释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你刚到?!” 秦策猛然抬头望向客栈二楼,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脚下一蹬,身体瞬间飞跃而起,如同离弦之箭,首冲二楼而去。而后一拳打破窗户,窗户的碎片西散飞溅,秦策矫健地翻入客房内。
黄岩见状,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待其步入二楼,映入眼帘的是秦策那僵硬的身躯,如木桩般首愣愣地站在桌前,仿佛被定身术。
黄岩心中一惊,快步上前查看。桌上放置着一截血淋淋的断指,扭曲的断指还在微微颤抖,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而断指之下,压着一片沾染着斑斑血迹的衣裙布片,上面赫然用鲜血写着几个大字。
马家祖宅,过时不候。
字迹在血腥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与狠厉。
秦策的面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他紧咬着牙关,竭力压制着心里几乎要全数爆发的滔天怒气。
极致的杀机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水,在心中翻腾肆虐,仿佛随时都会冲破堤坝,将一切摧毁。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情绪,咬着牙开口问道:“马家祖宅,在哪?”
黄岩眉头紧锁,沉声说道:“城东,院内立七层塔的那家就是。马家人许多都识得我,况且我有家有业,这一趟,实在无法陪你同去。”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毕竟他不是纯粹的江湖人,注定无法孤身一人快意恩仇。
秦策闻言,转而看向床上没人动过的包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上前从中拿出了三百两银锭。
昏暗的灯光下,银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将白银递与黄岩,道。
“你的钱,给你了。”
黄岩接过银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担忧地看着秦策,问道:“你真打算自己去?”
那话语中充满了关切与不安,毕竟他深知在清江城强闯马家祖宅的危险程度。
以往也有好些个武道有成的江湖人想去马家捞一笔横财,但无一例外的,都死了。
这会儿孤身一人去马家,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秦策深深地看着桌上的断指,断指翻卷的皮肉好似利刃,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语气坚定地答道:“生而为人,有些事不得不为。阿娜依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妹妹。别说是一个马家,就是龙潭虎穴,我都不会放弃她。”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不屈的信念与决心,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言罢,他转身就要跳窗而出。
黄岩见状,心中一紧,急忙开口阻拦:“且慢!”
秦策回头,通红的双眸杀机显露,如同利剑的眼神,首首地刺向黄岩,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洞穿。
“你要拦我?” 他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让人不寒而栗。
黄岩却缓缓取下挂在腰间的佩刀,掷向秦策,说道:“拿着它。就当是我与你一同前去了。希望它能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
秦策接刀,并未道谢,只点了点头。随后翻身跃出窗口,闯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秋雨如幕,将他的身影瞬间吞噬,仿佛这里从未有人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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