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珩的马停在湖畔时，惊起了几只低空掠过的水鸟。玄色龙袍在春日暖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十二名金甲侍卫无声地散开在湖畔西周，将这片水域围成了皇家禁地。皇帝甚至未下马，只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湖边的三人，目光在姜柠柠藕荷色的裙摆上顿了顿——那抹淡紫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像一株含羞的丁香。
"皇弟今日雅兴不错。"景墨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空气瞬间凝固。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过马鞭，玄铁扳指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
景翊川翻身下马的动作明显一滞，面上却很快堆起恰到好处的恭谨："皇兄怎会在此？臣弟不过是邀几位友人游湖，不想劳动圣驾。"他余光瞥见姜柠柠微微发白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将她挡在身后阴影处。
江知意下意识地往景翊川身后躲了躲，绣着缠枝莲的绢帕被绞得变了形。她可不想重蹈书中覆辙——入宫为妃，无子无宠，最后还要殉葬。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连皇帝腰间那柄镶着龙纹的佩剑都显得格外刺目。
"臣女参见陛下。"姜柠柠的声音忽然响起，像一泓清泉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她屈膝行礼时发间银铃轻响，长睫下的眸光清澈见底，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阳光透过她耳畔的珍珠坠子，在雪白的颈侧投下细碎光斑。
江知意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行了个夸张的万福礼，故意将嗓音掐得又细又软："臣女参见陛下。"
景墨珩突然翻身下马，玄色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江知意偷眼瞧去，只见皇帝腰间玉带上的龙纹在行走间若隐若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她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却被景翊川暗中扶住了手肘。
"陛下，"景翊川笑着挡在姜柠柠身前，"今日风大，柠柠身子弱，臣弟正想带她去画舫上歇息。"
景墨珩的脚步顿住了。他比景翊川高出半头，此刻垂眸审视的姿态带着天然的威压。"哦？"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皇弟倒是体贴。只是朕瞧着她脸色红润，不似有病的模样。"
"谢陛下关心，臣女......"她话音未落，江知意突然尖叫着指向湖面："陛下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十余盏琉璃宫灯正顺水漂来，灯芯里燃着特制的香粉，在湖面拖出七彩烟霞。景翊川眉头一皱——这不是他安排的呀。
姜柠柠却看见景墨珩用唇语问了三个字："好看么？"他冷峻的眉眼在光影交错中竟显出几分少年气，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跳。
"既然来了，就上去坐坐。"景墨珩突然转身走向画舫，玄色披风扫过姜柠柠的裙摆，"朕也想看看，皇弟为了讨美人欢心，准备了何等景致。"
登上描金画舫时，江知意险些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这位是..."景墨珩终于注意到江知意的存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原以为只是个丫鬟，此刻细看才发现对方戴着贵女才有的累丝金凤簪。
景翊川急忙解释："这是江丞相的嫡女，今日恰巧......"
"臣女江知意，家父常提起陛下励精图治......"江知意抢着行礼，却见皇帝己转身走向主座，仿佛她只是拂过船帆的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景墨珩一首没有正眼瞧过江知意，看她躲在翊王的身后，只以为是一个丫鬟。
景墨珩眉头一皱，这景翊川也太不靠谱了，怎么还带其他不相干的人来？
随即又转念一想，景翊川不靠谱才好呢，不然他哪有机会。
江知意见景墨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一惊，以为皇上看上自己了。
景墨珩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多言，转而对景翊川道：“皇弟，这船上可有什么好玩的？”
景翊川笑道：“皇兄，船上备了些美酒佳肴，还有乐师弹奏。”
景墨珩听后并未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用银箸拨弄着茶盏里的浮叶，余光却紧盯着姜柠柠与景翊川并排而坐的身影。
景翊川拍了两下手掌，美酒佳肴陆续上桌，屏风后还有一位乐师正在弹奏着乐曲。
"既是翊王精心准备的，那就尝尝吧。"景墨珩突然开口。众人这才敢动筷，银箸碰触瓷盘的声响里。
江知意算准时机，借着起身斟茶的机会，故意踉跄着往景翊川身侧倒去。
“王爷小心！” 江知意娇呼一声，整个人半挂在景翊川肩头。景翊川下意识伸手扶住，却见江知意指尖飞快划过他的掌心，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
"砰！"
景墨珩的茶盏砸在江知意脚边，飞溅的茶水在她裙摆绽开深色花朵。"江小姐这般毛手毛脚，看来江丞相没教会你规矩。"皇帝的声音比冰还冷。
江知意扑通跪下："陛下恕罪！臣女只是......只是想感谢王爷在淮北对臣女的照顾。"她抬眼看向景翊川，泪珠要落不落地悬在睫毛上——这是她对着铜镜练了千百遍的姿态。
景翊川怕江知意说出不该说的，毕竟他没有和姜柠柠提过：当初淮北查案时，江知意也陪在身边。
“起来吧，下次别再这么毛毛躁躁了。”
"淮北？"姜柠柠手中的银匙撞在碗沿上，发出清脆声响。她故作惊讶不知情道，"知意姐姐也去过淮北？"姜柠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眼神却利得像刀子。
江知意慌乱摇头："没有，我胡说的..."她求助地望向景翊川，却发现对方眼中满是警告。
"够了！"景翊川突然起身，"江小姐衣裳湿了，随本王去偏殿更衣。"他攥住江知意手腕的力道，让后者疼得咬住了嘴唇。
经过姜柠柠身边时，他低声道："柠柠，回头我解释......"话音未落，景墨珩忽然轻笑一声："皇弟对江小姐倒是体贴。"
画舫随着这句话轻微摇晃起来。姜柠柠望着两人消失在珠帘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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