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秦王府飘着紫藤花香，苏晚棠捏着月白帕子立在花架下，指尖掐出的褶皱与袖口墨梅刺绣一样工整。今日是秦王侧妃寿宴，她特意选了件浅绿襦裙，衬得肌肤比春日新茶还要通透。
"三小姐，嫡小姐来了。"丫鬟青黛的声音带着紧张。
苏晚棠垂眸抚平裙角，再抬头时眼尾己泛起薄红。只见苏清月穿着茜素红裙款步而来，鬓边金步摇随步伐轻晃，正是三日前马球会上萧承砚亲手替她捡起的那支。
"姐姐今日真美。"苏晚棠迎上去，声音像浸了蜜的糯米糕，"这簪子衬得姐姐好似广寒宫的仙子。"
苏清月挑眉，唇角扬起不屑："你倒是识货，这可是父亲从波斯商人那求来的和田玉簪，你呀，这辈子都......"
话音未落，苏晚棠忽然踉跄着撞上她的手肘。玉簪跌落的脆响中，她惊呼着扑过去，却在触到簪子的瞬间指尖一勾，将簪头内侧的暗格划开——果然有一抹浅黄粉末簌簌落下。
"庶女就是庶女，连走路都不稳！"苏清月抬脚要踢碎玉簪，却被萧承砚的墨色衣摆挡住。
"王爷......"苏晚棠眼眶含泪，膝头己跪上青石板，"是晚棠不小心，只是这簪子上的纹路......"她指尖蘸了蘸粉末，"竟与上个月北境传来的细作暗号一模一样。"
周围瞬间寂静。萧承砚垂眸看她，他的眸光冷的像淬了冰的刀。三日前他刚在密信里提到"缠枝莲纹样"，这丫头竟能在碎簪中看出端倪？
"哦？"他弯腰捡起半支玉簪，指尖划过断裂处的纹路，"苏庶女竟懂北境军务？"
"晚棠哪懂这些。"她低头时帕子轻颤，露出一角墨梅刺绣，"只是前几日在街角，见一个卖花小姑娘被人贩子追赶，她喊着'缠枝莲开'的暗号，后来是......"她抬眼望他，睫毛上还沾着水光，"是王爷救了她。"
萧承砚瞳孔微缩。那日他确实救过一个小丫头，却不想她竟是苏晚棠的人。更令他意外的是，这看似柔弱的庶女，竟能将细作暗号、王府密纹、甚至他的行踪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跟本王去书房。"他转身时袖风带落几片紫藤花瓣，"若敢说谎，本王不介意让你尝尝，碎骨焚心的滋味。"
苏清月攥紧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王爷，她分明是故意摔碎我的簪子......"
"嫡姐心疼簪子？"苏晚棠忽然开口，"晚棠记得姐姐库房里还有支东珠步摇，比这支贵重十倍呢。"她望向萧承砚，"不过比起珠宝，还是细作之事更要紧，您说呢，王爷？"
萧承砚看着她眼底暗藏的狡黠，忽然轻笑一声。这丫头哪里是受惊的小鹿，分明是藏着利爪的小狐狸。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在他的棋盘上，走出怎样的妙局。
书房内，苏晚棠跪坐在案几前，指尖灵巧地拆解碎簪。萧承砚倚在博古架旁，目光落在她垂落的发尾——那抹墨绿丝带，竟与他书房暗格里的密信封缄一模一样。
"簪头是空的。"她举起断簪，浅黄粉末落在白纸上，"鹅梨帐中香，京城只有三家铺子有售，其中一家......"她抬眸看他，"是任瑶郡主母族的产业。"
萧承砚的脸色瞬间冷下来。鹅梨帐中香是他母妃惯用的熏香，若这粉末出现在细作暗号里，势必会将脏水泼到母妃身上。而苏晚棠此刻揭露此事，分明是在向他示好。
"你想要什么？"他忽然逼近，雪松香气裹着压迫感袭来，"掌家权？还是让苏清月身败名裂？"
苏晚棠仰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晚棠只要王爷一句话——"她指尖划过他袖口的墨梅暗纹，"当年设计'极光'系列的谋士林砚秋，究竟是不是被人陷害？"
萧承砚浑身一震。这个名字，他己刻意回避了十年。眼前的丫头，竟连父亲当年最器重的谋士之女都能查到？
"你果然知道。"苏晚棠轻声说，"王爷袖口的墨梅，与父亲书房的镇纸纹样一模一样。您当年救的那个小丫头，正是父亲的书童之女。"她忽然叩首，"求王爷给晚棠一个机会，让我亲手揭开当年的真相。"
萧承砚盯着她发顶的玉簪——那是支极普通的绿竹簪，却与记忆中林砚秋常戴的那支有七分相似。他伸手扶起她，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制香才会有的痕迹。
"好。"他退后半步，恢复了冷面王爷的威仪，"本王给你七日时间，查出鹅梨帐中香的来源。"他扔给她一枚刻着墨梅的令牌，"秦王府香料库，随便用。但若敢耍花样......"
"晚棠不敢。"她攥紧令牌，指尖的银粉蹭在他袖口，"不过若晚棠查清了......"她抬头时唇角微扬，"希望王爷能陪晚棠喝一盏茶，就当是......谢礼。"
萧承砚看着她眼底闪烁的狡黠，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墨梅花开时，可托生死。"此刻紫藤花影落在她肩头，竟比他见过的任何权谋都要动人。
"成交。"他转身走向书桌，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不过茶要你亲自泡，本王......只喝你泡的茶。"
苏晚棠低头掩住笑意，指尖着令牌上的墨梅。十年前，父亲抱着她躲在暗室里看星象，曾指着墨梅纹样说："这是秦王府最隐秘的暗纹，若有一遇到戴它的人，便可放心托付。"
如今墨梅重现，茶香己起。这盘棋，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而那个冷面王爷，怕是要成为她茶香里，最解语的那味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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