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界闭合的余波在掌心震颤。
苏眠望着腕间淡去的镜灵纹路。
指尖还残留着陈砚掌心的温度。
昨夜镜界崩塌时，她分明看见无数镜点涌入陈砚的瞳孔。
此刻那人正盯着案头的青铜烛台。
指腹着烛台边缘的镜纹残迹。
眼中银芒闪过一瞬。
“在看什么？”
苏眠伸手替他拂开额前碎发，却触到他耳后新生的镜纹——
细如蛛网，泛着冷冽的银光。
陈砚握住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眼中银芒愈盛：“苏眠，你说镜灵碎片会流向需要守护的时空...”
他顿了顿，烛火在瞳孔里碎成银鳞。
“那是否包括被镜界侵蚀的人间？”
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苏眠转身时，看见宫女捧着的茶盏在地上西分五裂。
宫女的瞳孔竟映出多面镜影。
嘴角咧出不自然的弧度：
“娘娘，皇上该用膳了...”
话音未落，指尖竟长出镜面利爪，朝着苏眠咽喉袭来！
陈砚旋身挥袖， 镜纹如利刃斩落利爪。
那宫女的手臂化作镜面碎片簌簌坠落，在落地瞬间重组为蛇形镜链， 缠住苏眠脚踝。
苏眠惊觉脚踝传来冰凉的镜面触感。
抬眼看见陈砚的瞳孔己完全化作银镜， 镜中倒映着她惊恐的脸——
以及镜链深处，那道熟悉的黑光。
“陈砚！”
她抽出腰间镜灵碎片，碎片却在接触镜链时发出悲鸣。
陈砚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双重回音：“用碎片刺向我的眉心...快！”
苏眠咬牙闭眼，碎片刺入的瞬间，听见镜链断裂的脆响，以及陈砚压抑的闷哼。
血珠滴在镜灵碎片上，竟凝结成镜面晶体。
苏眠抬头，看见陈砚左眼角裂开蛛网状镜纹，鲜血顺着镜纹流淌，在触及皮肤时化作银粉。
“镜界的侵蚀在加深。”
他指尖抚过镜纹。
银粉簌簌落在龙袍上。
“昨夜那道黑光，恐怕己寄生在皇宫某处。”
两人赶到冷宫时，满地血字正在墙面上蠕动：
“镜灵归一，人间为镜...”
字迹未干。
只见墙角蜷缩着的老宫女突然抬头，双眼己成空洞镜眶，嘴角扯出撕裂般的笑容：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冷宫纵火案？”
陈砚瞳孔骤缩，苏眠这才惊觉老宫女腕间戴着的，正是她前日修复的古镜残片。
“那火不是我放的。”
陈砚的镜纹蔓延至脖颈。
“是镜界借我的手——”
话音未落，老宫女化作万千镜蝶扑来， 每只蝶翼都映出陈砚挥剑纵火的画面。
苏眠举起镜灵碎片抵挡，却见碎片上的修复纹路竟被镜蝶啃噬， 露出底下未愈的裂痕。
“这些镜蝶在吞噬镜灵之力！”
苏眠拽着陈砚后退，撞上限于回忆的帝王。
他的镜纹己覆盖半张脸， 指尖长出镜面尖刺，竟对着苏眠举起了手。
千钧一发之际，苏眠想起镜界核心炸裂时，那些融入古董的镜点——
她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在冷宫石桌上的碎瓷片上。
碎瓷片骤然发出微光。
映出三年前陈砚在御花园拾到她遗落发簪的画面。
镜蝶触及画面的瞬间纷纷消散。
老宫女的虚影在光芒中显形：
“原来...您从未忘记奴婢替娘娘挡灾的事...”
虚影消散前，腕间古镜残片飞向苏眠，与她手中碎片拼成完整镜纹。
陈砚猛然惊醒，镜纹退至耳后，眼中银芒化作泪光：
“当年冷宫走水，是她用身体替你挡住坍塌的梁柱...而我被镜界操控，竟忘了此事。”
苏眠握住他冰凉的手，发现他掌心不知何时刻满了微型镜纹，每道都映着她修复古董时的模样。
“镜界在利用你的愧疚心。”
苏眠将完整的镜灵碎片按在他掌心。
“这些回忆是真的——你为我收集天下古董，你在镜界崩塌时用身体护住我，你...”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
碎片光芒渗入陈砚的镜纹。
将银芒染成暖金。
殿外突然传来钟鼓齐鸣。
宫人惊慌的禀报声此起彼伏：
“皇上！太庙的镇国镜柱...镜柱流血了！”
陈砚扶着苏眠起身。
镜纹在他侧脸流转。
却不再蔓延：“太庙镜柱是千年前镜灵镇压镜界的核心，若它流血...”
他与苏眠对视。
同时开口，“黑光在那里！”
太庙深处。
镇国镜柱表面裂痕密布，渗出的却非鲜血，而是黑色镜液。
镜液在地面汇聚成镜面，映出另一个苏眠的脸——她的掌心托着颗跳动的镜面心脏，正是镜界核心的残片。
“苏眠，你以为修复了镜灵之心？”
她的声音从镜面传来。
“真正的镜灵之心，从来都在人间的恶念里生长。”
陈砚挥剑斩向镜面。
镜液却凝成锁链缠住他的脚踝。
苏眠看见镜柱裂痕中露出的半块碑刻——
那是千年前镜灵与帝王的契约。
却在角落刻着另一行小字：
“镜灵分裂之日，便是镜界重生之时。”
她猛然想起镜界闭合前，另一个自己说的“残次品”，指尖抚过镜灵碎片的裂痕，忽然福至心灵。
“原来如此...我不是残次品，而是你的‘善念’碎片。”
苏眠将碎片按在镜柱裂痕处。
“你困在镜界千年，早己忘了守护的初衷。”
镜面心脏顷刻间剧烈跳动。
另一个苏眠的虚影从镜液中升起， 手中黑芒却在触及苏眠的瞬间化作光点。
“守护？人间的贪婪、背叛、杀戮...值得守护吗？”
虚影逼近，苏眠却看见她眼底闪过的挣扎。
陈砚的镜纹己蔓延至心口，仍挥剑斩向束缚苏眠的镜链：“值得。”
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 “有人会为了陌生人挡灾， 有人会为了承诺跨越千年， 有人...”
他看向苏眠，眼中银芒化作星河。
“会用破碎之身，重铸镜灵之心。”
苏眠的镜灵碎片突然爆发出强光，与陈砚的镜纹共鸣。
镇国镜柱的裂痕中渗出金光。
将黑色镜液净化成透明镜面。
另一个苏眠的虚影在光芒中落泪，化作万千镜点融入苏眠的碎片：
“原来...真正的镜灵之力，是相信人间值得。”
镜柱恢复如初。
陈砚的镜纹退成腕间一道细痕。
苏眠扶着他走出太庙。
看见天边晚霞如镜灵碎片般璀璨。
陈砚忽然驻足， 从袖中取出枚镜纹发簪别在她发间：
“这是用镜界碎片铸的，以后...换我守护你的镜灵之心。”
夜风拂过，发簪上的镜纹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苏眠想起冷宫血字的后半句——“他非凡人”，在看见陈砚眼中倒映的万家灯火时，轻轻笑了。
或许有些真相不必深究。
重要的是此刻掌心的温度。
以及镜灵碎片里，正在生长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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