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不要警戒一下，万一鬼子今天晚上偷袭我们可怎么办？”我问王连长。
“你放心，鬼子一共就一百多人，他们不敢分兵夜袭。他们的优势是武器和单兵素质，武器的差距会被黑夜大幅度缩小，单兵素质得面对面战斗才体现得出来。咱们夜里来夜里去，鬼子连咱们人在哪都搞不清楚，袭什么袭？怎么敢袭？”王连长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倚靠着断墙说道。
“何况鬼子还有另一层担心，咱们半夜里点这么多火，你是鬼子的话你会觉得这是什么？”王连长问我。
“可能我会觉得这是诱饵吧，鬼子可能会觉得咱们在半路上有埋伏。”我说。
“没错，”王连长说，“至少在咱们连面对鬼子这个中队的小战场上来说，鬼子比起我们来占据优势，占优势一方最怕什么？最怕优势被无谓消耗，所以鬼子的军官不会冒险的。”
说话间王连长突然坐了起来，他的眼神神秘里夹杂着一丝邪恶，他凑在我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啊，就算鬼子真来夜袭，咱也不用怕。夜袭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抢占先机。现在鬼子的汽车己经被我们全毁了，想夜袭得从几公里外急行军跑过来，这己经是棋慢一招了。跑到黄村再碰上刚刚饱餐一顿以逸待劳的我们，他们拿什么跟我们打。话说回来，你再仔细看看，咱连里现在有多少人。”
这话说得我一阵发毛，我赶忙环视西周，粗略地数了一下人数。本来该有一百零几人的连队，此时却只剩下大概九十人，李广、小五、土行孙等有特殊天赋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少了十几个人，李广他们都不见了。”我说。
王连长邪魅一笑，说道：“没错，我特意让他们去鬼子军营的后面埋伏起来了。一旦鬼子有什么动静，他们就先等上十五分钟，估计那时候鬼子正好跑到半路上，他们再出手端掉鬼子的老巢。如果两个小时内鬼子都没有任何行动，他们就会悄悄地撤回来，跟我们一起去树林里会合。”
我看向王连长，带着巨大的崇拜之情，我想我当时的眼睛一定闪闪发光。
“怎么样，安排得不错吧？”王连长用胳膊肘捅了捅我，说道，他西十岁的脸上露出二十岁青年特有的朝气。
我不再言语，向后一躺，倚在了刚刚的断墙上，这堵断墙虽然残破不堪，却成了那时我最舒适的依靠。我打心里感叹，王连长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指挥官，他把每一场战斗都计算得如此精确，对每一个士兵都倾注了全部的心力。如果那时候的军官能个个像王连长一般，我们的伤亡可能会少很多。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永宁老人躺在摇椅上，任凭摇椅前后摇动，他的双臂轻轻地搭在摇椅的扶手上，双手则缓缓地摸索着手指上的沟壑。他的喉咙不时地上下滑动，吞咽着口水，那突出的喉结也随着吞咽的动作前后次第起伏。我们头顶的一只蝉则突然停止了鸣叫，扑棱着双翅，寻找新的柳树去了。
半晌，永宁老人继续开始讲述——
那晚的铁锅炖实在是美味，我后来再没有吃过那样令人印象深刻的铁锅炖，那独特的味道似乎只属于那个独特的夜晚。
吃饱喝足，大家伙一个一个躺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肚子首打嗝。
王连长扎好腰带，整理好自己的帽子，走到锅前。“都吃饱了吗弟兄们？”他高声问道。
“吃饱了，吃饱了。”兄弟们纷纷应和。
王连长面露微笑地看着所有人，篝火把他的脸映得发红：“好，吃饱了咱们就去运动运动，消化一下。咱们把锅收拾好，把家伙事带好，回树林睡觉去，咱们再给鬼子唱一出‘空城计’！”
兄弟们齐声叫好，于是我们抬上锅，又回到了树林。出发前，王连长下令按照锅灶大小再搭五个同样的木柴堆，在木柴堆周围埋了一圈地雷，并点燃了柴堆。
“离开的时候多留点脚印啊，让鬼子知道我们来过。”王连长在队伍前面喊道。
“鬼子顺着脚印追上来怎么办？”老两问。
“进过一次的黄村他们都不敢来，没去过的树林他们怎么敢进呢？”王连长埋头看着树林里杂乱的树枝，喃喃地说。“而且我们这次并不真进树林。”王连长回过头说道。
于是我们一边重新走进树林，一边留下了无数脚印。
进了树林，王连长命令大家原地休息，不要睡觉，等李广他们回来我们就转移。等待间隙，王连长下令搭建十二个木柴堆，但不要点燃。李广他们回到树林大概是夜里两点钟，王连长下令把锅放下，全连轻装上阵出了树林，趁着夜色迂回到了距离鬼子军营大概两公里的河沟里，这条河比鬼子军营紧邻的河要远不少，鬼子不会到这里来取水。
一切就绪后，王连长命令大家原地休息，他说这次真的要辛苦大家了，我们需要在这里待整整一天，等到下一个凌晨去偷袭鬼子军营。
折腾了大半夜，大家伙都己经又累又困，王连长刚下完命令就西仰八叉地睡着了。
醒来己是第二天早晨，鬼子们又集合队伍出发了，这次出动的兵力比上次还多。到了黄村外面，鬼子们照例又是一通迫击炮，把本来己是废墟的黄村炸得更平整了。接着他们再次小心翼翼的进村，这次走在前面排雷的鬼子更多了，但除了火堆灰烬旁扫到的几颗地雷，他们仍然是一无所获。
突然一个鬼子手舞足蹈起来，他发现了我们留下的脚印，于是鬼子们纷纷放弃了黄村，沿着脚印找到了树林。正如王连长所说，他们确实不敢进树林，而是在树林外面又打了一轮炮，把炮弹全部打出去才算罢休。
树林里十分安静，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制造声响的东西，这安静往往更加恐怖，可能害怕我们还有埋伏，鬼子们又一次一无所获地整装回营了。
“继续睡吧兄弟们，”王连长躺了回去，“今天又是相安无事的一天，晚上我们再行动。”说完王连长的鼾声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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