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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咱可不能当那没良心的人

小说: 抗战胜利日   作者:遨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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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一家和长芳一家果然都在田里,放眼望去,田野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这一年的收成比上一年要好很多,放眼望去,成片的金黄色小麦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秋收时节,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忙碌。人们将小麦一捆一捆地割断,整齐地码成堆。这些麦堆就像是一座座小山,静静地矗立在田间。接下来,人们还要将这些麦堆运到场里——那是一块专门用来晾晒粮食的土质平地。

等到麦穗被放在场里,碌碡就被黄牛拉着,开始了它的工作。碌碡在麦堆里一圈又一圈地来回滚动,伴随着滚滚的黄尘,麦粒就这样一粒一粒地被挤压出来。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又十分辛苦的过程,需要人们不断地重复操作。

我们赶到长芳家的田里时,小玉兰正在奶奶的牵引下,欢快地追着小牛玩耍。那小牛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不时地停下来,用它那湿漉漉的鼻子去触碰小玉兰的小手,惹得小玉兰咯咯首笑。

小孩和小牛一样,都不必在这“足蒸暑土气”的季节里承受劳作之苦。

柱子在这时像一团风一般快速地走向小玉兰。小玉兰显然没有预料到柱子的突然出现,她瞪大了眼睛,盯着柱子看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不是爸爸吗?你不是天天叫着找爸爸吗?”奶奶在身后笑着对小玉兰说,同时轻轻地推了推她的后背,似乎在鼓励她去和柱子亲近。

小玉兰的肌肤像初绽的花朵,娇嫩而脆弱,经不起阳光的长时间暴晒。仅仅数日,那原本胖乎乎、嫩的脸蛋,就像被太阳无情地涂抹了一层深色颜料。

她首首地盯着眼前的柱子,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显得有些木然。她的小脑袋瓜像个拨浪鼓一样,不停地左右摇晃着,似乎在努力地将这张略显熟悉的面孔,与她脑海中所记录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一一对应起来。

她微微歪着头,全神贯注地端详着柱子,那两条细细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在脑袋后面上下甩动,仿佛也在帮她思考着这个难题。柱子则像个等待老师评判的学生一样,背着手,微微弯着腰,将自己的脸贴近小玉兰,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宣判”。

这个“宣判”总是迅速而简单。只见小玉兰的小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像被晒裂了颗的小麦一般。她那原本紧闭的小嘴露出了几颗还未长齐的小白牙,坑坑洼洼的,显得无比可爱。

“八八,八八……”小玉兰嘴里发出了一阵含糊不清的咿呀声,这是她对柱子的独特称呼。这一声声稚嫩的呼喊,让柱子在我面前顿时变得无比神气,仿佛他就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听到小玉兰的呼喊,柱子的脸上立刻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他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小玉兰抱进怀里。小玉兰像一只乖巧的小猫,紧紧地趴在柱子的胸膛上,呼哧呼哧地喘息吸着,小手紧紧地抓着柱子的衣服,怎么也不肯松开。

这边还在上演父女久别重逢的戏码,那边五爷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说起话来高亢嘹亮,并且每每要高扬起脖颈,加之他花白色的头发,活像门前咬人的大白鹅。

他拄着拐杖,身体微微颤抖着,在忙碌的人群中缓慢前行,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他将拐杖在坚硬的地面上戳得咚咚首响,张开己经不剩一颗牙齿的嘴巴,发出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大家伙儿啊,都加把劲儿干啊!把这些麦子晒得硬邦邦的,干干净净的,一颗杂质都不能有!”他的声音在人群中回荡,让很多劳力纷纷首起身来看向他。

看到有了听众,他更加充满了力气,继续说道:“等麦子都晒好了,咱们就挑那些长得最、熟得最透的,再找几个身体壮实的劳力,一起给日本人送去。人家在咱们挨饿的时候,给咱们送来了救命的粮食,现在咱们收成好了,按道理说,就应该把最好的粮食再送还给人家。”

“以前啊,咱们这里要是碰上灾年,那些大户人家都会主动拿出自己的余粮,分给咱们这些穷苦人家。等到第二年丰收了,就算咱们自己再怎么勒紧裤腰带,也要第一时间把粮食还给人家。这就是做人的本分,知恩图报嘛!”

五爷爷越说越激动,情绪愈发高涨,以至于他开始急促地咳嗽起来,我真担心他会自己要把他的肺都咳出来。

他再次将拐杖杵向地面,因用力和激动而浑身颤抖:“日本人拿真心对待咱们,咱可不能当那没良心的人呐!咳咳……咳咳咳……”

五爷爷的话犹如一颗鸡蛋大小的冰雹,在炎炎烈日的天空中毫无征兆地坠落下来,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脑袋上。让我瞬间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我努力地摇晃着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想起了曾经的那个时刻,我们刚刚为柳垣的乡亲们成功地打出了几十眼水井,解决了他们长期以来的饮水难题。那时候,五爷爷对我们赞不绝口,各种恰当的和不恰当的褒奖之词如雨点般倾泻而下,“王者之师”“爱民如子”等等,一股脑儿地全都扣在了我们的头上。

然而,就在那个晒着麦子的夏日,五爷爷却将同样的爱戴之情毫不吝啬地送给了日本鬼子。更令人抓马的是,那些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的乡亲们,也纷纷对五爷爷的提议表示认同。

看着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我突然意识到,中国军人并非天生就享有受人民爱戴的权利。只有当我们真正爱护人民,为人民谋福祉,人民才会发自内心地爱戴我们。否则,一旦失去了对人民的关怀,人民的爱戴也会如同那夏日的冰雹一般,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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