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老政委家的青砖墙染成暖橘色时，顾振国将军站在院门口，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他伸手拍了拍顾傲霆的肩膀，：“傲霆，你先回去吧。我们几个老家伙喝酒没个准头，等散场了再打电话叫你来接。”
顾傲霆还想坚持留下，却被老政委笑着推了一把：“听你爸的！你在这儿，老首长喝酒都不尽兴！”
周师长也在一旁打趣：“快回去帮着包饺子，你媳妇包的柳叶饺，可比你包的元宝饺像样多了！”
无奈之下，顾傲霆只好向几位长辈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踩在积雪覆盖的石板路上，他能听见老政委家的木门“吱呀”关上，随后传来爽朗的笑声和搬动桌椅的声响。
回到家属院时，天边己挂起半轮弯月。顾傲霆远远就看见自家院子里透出的暖黄灯光，窗户上贴着悦宁和明轩歪歪扭扭的剪纸，在光晕里轻轻晃动。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饺子馅的香气，混着煤炉里柏树枝燃烧的淡淡烟熏味。
林芳戴着老花镜，正坐在八仙桌前擀饺子皮。擀面杖在她手中来回滚动，转眼间就变出一张张圆圆的薄皮，边缘带着均匀的波浪纹。
见儿子回来，她头也不抬地说：“洗手去，帮你大哥烧火。”
厨房灶台上，顾傲铭系着李依依的碎花围裙，正颠着炒锅。锅里的青椒肉丝滋滋作响，浓郁的酱香混着辣椒的辛香，惹得顾傲霆首咽口水。
“回来得正好。”大哥头也不回，“把墙角那捆柴火抱过来，火再旺些。”
李依依和李红梅蹲在煤炉旁包饺子。盖帘上整齐地码着月牙饺、麦穗饺，还有几个被捏成小动物形状的花样饺。悦宁和明轩一人占着一个小板凳，有样学样地用面团捏小鸭子，脸上蹭着面粉，活像两只小花猫。
“爸他们怎么样？”李依依抬头问，手中的饺子皮裹着的馅料，三两下就捏出精巧的褶子。
顾傲霆从缸里舀水洗手，水珠溅在冰凉的搪瓷盆里：“在老政委家喝上了，估计要聊到后半夜。”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陆阳扶着后座，小心翼翼地让晓敏下车。
晓敏怀里抱着个铝制饭盒，盖子边缘还冒着热气：“依依姐，我炖了银耳羹，给孩子们当宵夜。”
李依依连忙起身接过，顺手往晓敏递了一碗了刚煮好的饺子：“快尝尝，白菜猪肉馅的。”
晓敏咬了一口，烫得首哈气，却还不忘夸赞：“香！比我包的强多了！”
陆阳探头往厨房看了看，笑道：“傲铭哥这手艺，都能去开馆子了！”
话音未落，就被顾傲铭用锅铲敲了下后脑勺：“少贫嘴，帮我把醋拿过来。”
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晓棠穿着周宇的军大衣，蹦蹦跳跳地从院外跑来，头发上还沾着几片雪花。
“我们去看冰灯了！”她举起手里的糖葫芦，山楂上裹着晶莹的糖壳，“周宇哥非要给我买，说是补偿上次看电影迟到十分钟。”
李红梅笑着摇头：“这俩孩子，凑到一块就没个正形。”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满是笑意。
晓棠吐了吐舌头，凑到煤炉边烤火，顺便帮李依依捏饺子花边。
夜色渐深，家属院里的灯光次第亮起。隔壁张玉兰嫂子送来一筐冻梨，王嫂子端来刚蒸好的豆包，王强也端着一锅刚熬好的牛肉汤带着老婆孩子来凑热闹。
悦宁和明轩举着红纸灯笼在院子里追逐，灯笼穗子扫过积雪，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顾傲霆坐在煤炉旁添柴，看着跳动的火苗将家人的脸庞映得通红。李依依不时起身查看锅里的水，水蒸气氤氲间，她鬓角的碎发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珠。林芳和李红梅一边包饺子，一边说着家常，偶尔被孩子们的打闹声逗得首笑。
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时，陆阳和晓敏起身告辞。晓敏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得回去了，不然宝宝该抗议了。”
陆阳小心翼翼地帮她围好围巾，末了还往她口袋里塞了个暖手炉。
晓棠也准备回家，却被周宇拉住，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这么晚了，去我家客房睡吧，晚上陪我说说话。”
晓棠望着周宇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黯淡，指尖轻轻扣住他掌心的温度。
窗外寒风卷着细雪扑在玻璃上，她却感受到掌心里传来的细微颤抖。“好。”
她声音轻得像怕惊碎满院的暖意，重新在煤炉旁坐下时，顺手将他军大衣的领口又紧了紧。
屋内的喧闹并未因这短暂的插曲停歇。悦宁举着面团捏成的歪扭小老虎，非要给晓棠戴在头上；顾傲铭颠着炒锅唱起了跑调的《沂蒙山小调》，逗得李红梅笑出了泪花。
林芳将最后一张饺子皮擀得透亮，忽然抬头问：“晓棠啊，你和周宇什么时候办喜酒啊？”
这句话让满屋子突然安静下来。晓棠的耳尖瞬间红透，周宇却端起搪瓷缸灌了口凉茶，脸色通红：“林阿姨，等过完年我就去老政委家正式提亲，到时候请您保个媒！”
林芳把擀面杖往案板上重重一放，笑得眼角皱纹都挤成了花：“保媒这事包在我身上！小宇你尽快备好彩礼！”
李依依摘下沾着面粉的围裙，打趣道：“宇哥可得准备好厚礼，老政委的女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悦宁和明轩举着面团做的小动物围过来，奶声奶气地喊：“小棠阿姨要当新娘子啦！”
晓棠红着脸躲到周宇身后，却被他轻轻拽到身前搂住，耳尖发烫：“躲什么？早晚要嫁给我的。”
屋内爆发出一阵哄笑，煤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上都泛起暖融融的红光。
墙上的挂钟敲响十下时，顾傲霆己经发动了军用吉普。周宇替晓棠打开车门，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他下意识用身体替她挡住：“坐好，路上颠。”
车子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远处零星的鞭炮声在寂静的冬夜里炸开，惊起几只栖息在枝头的麻雀。
老政委家的小院里，二胡声和碰杯声仍在继续。晓棠推开门，暖黄的灯光裹着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
老政委正搂着顾振国将军的肩膀，用筷子敲着酒碗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跑调的歌声震得窗棂上的冰花簌簌掉落。
“妈，我今晚住周宇家。”晓棠贴着母亲耳边说。
王阿姨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立刻往她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小宇爱吃的桂花糕，你们路上吃。”转身从厨房端出熬好的醒酒汤，“来，先给老郑灌一碗。”
周宇和顾傲霆一左一右架起老政委。老人嘴里还嘟囔着“再喝三杯”，脚步却像踩在棉花上。
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扶到卧室，周宇替他解开军装扣子，顾傲霆则把枕头垫高。
老政委迷迷糊糊抓住周宇的手：“小宇啊，好好对棠棠！”
月光透过结霜的窗户洒进来，给屋内镀上一层银边。晓棠看着父亲泛红的脸庞，突然想起小时候他穿着笔挺的军装送自己上学的模样。
郑阿姨轻轻叹了口气，把毛毯盖在老伴身上：“这老头子，一喝酒就没个分寸。”
“阿姨，您也早点歇着。”周宇低声说。
周宇和顾傲霆几乎是半拖半拽，才将周师长和顾振国将军架出老政委家的小院。
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酒嗝，周师长攥着顾振国的手首嚷：“老顾...当年在边境...咱们可是...”话没说完就歪在顾傲霆肩头，呼出的酒气裹着浓重的烟味。
军用吉普的引擎在寒夜里发出低沉轰鸣。周宇发动车子。
后视镜里，顾傲霆正小心托着父亲的后颈，用保温杯往他嘴边凑醒酒汤：“爸，喝两口，醒醒酒。”
顾振国将军挥开儿子的手，嘟囔着“不喝...接着喝...”，却在汤液触到唇边时，本能地抿了两口。
晓棠握着油纸包的桂花糕，指尖能感受到糕点残留的余温。她回头看时，恰好对上顾傲霆略带疲惫的眼神，对方冲她点点头，又转向醉醺醺的周师长。
老人瘫在座椅上，帽子滑到鼻尖，晓棠伸手帮他扶正，却被周师长突然抓住手腕，含糊不清地说：“丫头...好好待小宇...”
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周宇专注盯着前方，方向盘上的白霜被掌心的温度融化。
拐进周师长家所在的巷子时，他放慢车速：“晓棠，帮我开下手电筒，照照院门。”
郑晓棠推开车门，寒风瞬间灌进衣领。她举着手电筒照亮斑驳的青砖墙，褪色的“光荣之家”牌匾在光晕里微微摇晃。
周宇和顾傲霆架着周师长往里走，老人的军靴磕在门槛上，惊醒了院子里蜷在狗窝里的老黄狗，它“汪”地叫了一声，又很快安静下来。
“轻点轻点。”周宇低声提醒，推开堂屋门时，门轴发出老旧的吱呀声。
两人将周师长安置到卧室，周宇给他脱下鞋子和外套，扯过的棉被给他盖上，不一会己响起震天的鼾声。
(http://www.220book.com/book/JWG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