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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愚蠢的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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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里,斩妖除魔的凌天武神,被誉为万法之宗师。

世人敬仰他。

尊称一声“大英雄”。

无数光环加身,仿佛唯有“英雄”二字,方能概括其不朽功绩。

三百年前,英雄凌天,携同伴踏上征途,共赴屠魔伟业。

这段史诗般的传说,早己家喻户晓。

自凌凡记事起,府里的老嬷嬷便时常念叨这段往事。

翻来覆去,不厌其烦,仿佛是什么神圣的经文。

故事里,有伟大的凌天,智慧的慕青妍,虔诚的白若水,勇猛的石猛。

以及,那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愚蠢的萧寒。

“凭什么他们就是伟大,智慧,虔诚,勇猛?”

“到我这就成了愚蠢?!”

每当夜深人静,老嬷嬷那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这段所谓的“英雄事迹”当作睡前故事时,凌凡胸腔里总会无端燃起一股难以遏制的邪火。

他恨。

恨只恨,那时他还口不能言,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咿咿呀呀。

恨只恨,那时他身不由己,孱弱得连翻个身都无比费劲!

“就连石猛那个西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都被安了个‘勇猛’的名头!”

“怎么偏偏我就是‘愚蠢’?”

“当年,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勇猛的石猛”这称号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勇猛?他们懂个屁!”

“那家伙明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愚笨的石猛’!”

史书有载:【愚蠢的萧寒妒忌凌天。常言凌天乃其宿敌,自不量力,惹人耻笑。】

“写这破书的孙子,指定是当年被老子揍过的哪个瘪三。”

凌凡咬牙切齿,低声咒骂着,声音里透着刻骨的恨意。

其实,这史书为何如此编排,倒也不难想通。

毕竟是给那些懵懂稚童启蒙的读物,总要追求所谓的通俗易懂,寓教于乐。

【萧寒此人,急功近利,处处抢先于凌天。行至魔宫岔路,凌天力主向右,萧寒刚愎自用,偏要往左。】

“胡说八道!”凌凡低吼。

【终,凌天无奈,遂从其愿。然左路之上,天魔诡计暗藏……愚蠢的萧寒!犹自吹嘘,言魔皇惧他威名,故设此陷阱。何其狂妄无知!】

十二岁的凌凡,小小的拳头攥得铁紧,指节发白。

这段颠倒黑白的故事,他听了不下几百遍。

可每次听到此处,依旧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那该死的书册撕个粉碎。

【萧寒惹是生非,性如烈火,屡与同伴争执。】

“……这点倒没瞎说。”凌凡撇了撇嘴,算是勉强承认。

【历经艰险,凌天一行终入魔宫。即便身处险境,愚蠢的萧寒仍不听劝阻,一意孤行,频频触发陷阱,累及众人,险象环生。】

“写书这混账东西,说得好像他亲身经历过一样!”

凌凡咬牙切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九死一生的魔宫险地,步步杀机,岂是想避就能避开的?

明知山有虎,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不闯,难道等死吗?!

【……萧寒虽常与同伴口角,愚蠢又无礼,然其心系同伴。身负累累伤痕,终为掩护同伴舍生取义,未曾退缩。】

“……”凌凡沉默了片刻,怒火稍稍平息,却又涌起一股更深的悲凉。

【弥留之际,于挚友怀中,萧寒“悔恨”未能坦诚相待。“青妍,吾心悦汝久矣。”】

“放屁!老子没喜欢过她!”凌凡猛地低吼。

【“若水,为吾祈福。”】

“老子没说过!”

【“石猛,汝乃最勇之士。”】

“那憨货就是个莽夫!”

【“凌天,必诛魔皇!”凌天含泪立誓,必斩天魔,以慰其灵。闻此,萧寒“安详”闭目……】

后面便没了。

凌凡眉头紧锁,猛地合上了手中那本劣质的书册。

“合着老子一身功业,九死一生,最后就为了给这破故事凑个‘浪子回头’的廉价戏码?”

他简首要气笑了。

无数懵懂孩童,就是从这“愚蠢的萧寒”身上,学到了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道理。

他为同伴牺牲,临终“悔悟”……多么感人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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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为了这点破道理,就把老子的名声卖得这么干净彻底?”

纵使看过千百遍,依旧气不打一处来。

凌凡愤懑地将书册狠狠甩到房间角落,发出一声闷响。

他真想揪出那编书的家伙,按在地上狠狠揍上一顿,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可惜,这流传三百年的史书作者,早己湮没无闻,化作尘土了。

“凌天,青妍,若水,还有石猛……”

“你们这几个没良心的!”

“就任由这种狗屁史书流传于世?”

“尤其是你慕青妍,老子死的时候你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难道就没一个想着替死去的战友维护一下声名?哪怕一句也好啊!”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待那股汹涌的怒火稍稍平复,又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他们确实没想过。

谁又能料到,他萧寒,竟能带着完整的记忆,转世重生呢?

凌凡回想起在襁褓中那段暗无天日、哭闹不止的岁月。

在他看来,那段婴儿时期,简首比当年硬闯魔宫还要煎熬百倍。

神智混沌不清,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每日只能被迫盯着头顶单调摇晃的拨浪鼓发呆,一呆就是一天。

难怪如今才十二岁,他的眼神里就透着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和戾气。

从小被迫靠发呆来打发时间……这经历,谁能懂?

凌凡重重呼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

“……重生就重生吧。”

“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让我投生成了凌天那狗东西的后人?!”

凌天,姓凌。

他现在,也姓凌。

“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怎么就一头栽进了凌家的血脉里?”

这简首是命运开的最大玩笑。

换做旁人,或许会为这显赫的出身而欣喜若狂,感恩戴德。

但对拥有前世记忆的凌凡而言,这简首是天底下最恶毒的讽刺。

他萧寒一生,最想做的事,就是将那个叫凌天的家伙狠狠踩在脚下!

虽不像史书所言那般,天天把“宿敌”挂在嘴边那么幼稚。

但在那段并肩作战的漫长旅途中,他确实处处与那家伙较劲,从未服输。

结果到头来,自己死了,重生了,却还是没能走出凌天的阴影。

无论他前世如何苦练,如何拼命,似乎始终无法真正缩短与那人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大英雄凌天。”

凌凡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墙壁上悬挂的那幅巨大的画像。

画中的凌天,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与他记忆深处三百年前的模样,几乎别无二致。

“愚蠢的萧寒。”

他从怀里摸出一面小巧的铜镜,映照出自己此刻的脸庞。

一张稚嫩的、十二岁孩童的脸。

眉眼间,却寻不到丝毫凌天的影子。

可他姓凌,流淌着凌家的血,确确实实是凌天的后裔。

起初……他还以为这只是死后一场漫长而荒诞的梦境。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推移,他早己被迫接受了这个残酷得令人发指的现实。

愚蠢的萧寒,真的转世成了大英雄凌天的后代。

据说,凌天在世时,除那位正妻外,亦有众多妻妾。

“那家伙看着不像对女人感兴趣的样子,想来是年纪大了,心思也变了。”

凌凡记忆里的凌天,不说清心寡欲,也近乎苦行僧了,一心只有修炼和除魔。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无情的男人,最后竟也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说到底,终究是凡人,倒也能理解。”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唯有正妻所出,方被认作凌家嫡系,继承宗家。

凌凡这一脉,虽也姓凌,流着英雄的血脉,却只是旁系。

即便如此,日子倒也不算潦倒。

凌凡家,位于一个颇为偏远的郡县。

府邸算不上宏伟,但在这郡县之中,也算得上是排得上号的豪门大户了。

旁系子弟,也自有旁系的体面。

宽敞的府邸,仆从成群,衣食无忧。

只是,这一切的荣光,都源自那个他最不想扯上关系的人——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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