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离开那气氛压抑的正堂，回到分派给旁系子弟暂住的偏院，一首闷着声的凌鸿煊就猛地转过身来。
他几步拦在了凌凡面前。
旁边的凌雪儿也停了步子，目光带着审视，落在凌凡身上。
两人显然是早就憋着一股劲，等着这个时机。
“那话是真的？”凌鸿煊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压抑不住的惊疑。
凌凡眼皮都没抬一下：“什么话？”
“你，当真和宗家那位凌佑安动了手……还把他打赢了？”凌鸿煊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似乎觉得这事荒谬至极。
“嗯。”凌凡应了一声，轻描淡写。
这过于平静的肯定，让凌鸿煊眼角跳了一下。
他那双满是怀疑的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凌凡，仿佛想从这副略显单薄的身板上看出花来。
凌鸿煊，十三岁，比凌凡大上一岁。
他这一支，是上代家主时才分出去的旁系，血脉不算太远。
更关键的是，他们家在靠近北边一片凶兽出没的山林里扎根。
凌鸿煊从小就在林子里跟野兽搏杀，摔打长大，筋骨熬炼得极为扎实。
要论拳脚功夫和实战胆气，在凌家众多旁系子弟里，他和他家都排得上号，是实打实的武道人家。
凌雪儿也是如此。
她家分出去的年头更久些，但从她祖父那辈起，便以武传家，族中不少人在边军效力，颇有武名。
两人年纪相仿，家境相近，从小便常有往来。
两家长辈甚至私下里开过玩笑，说这俩孩子将来或许能凑成一对。
也因此，这次回主宅参加血脉传承仪式，两家早就通过气。
他们眼里，其他旁系子弟不过是凑数的。
真正的对手，是主宅那几位嫡系少爷小姐。
两人原本盘算着联手，先压下其他旁系，再集中精力跟主家的人争一争。
为此，他们揣着家族的厚望而来。
哪晓得，刚到地方，就听说一个不知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旁系小子，叫凌凡的，竟敢跟主家的凌佑安动手，还一招就赢了！
甚至，连那位深居简出的家主，都似乎对他另眼相看。
“凌毅……是谁？”
这个名字，在凌鸿煊和凌雪儿脑子里转了几圈，全然没有印象。
这也难怪，凌家开枝散叶，旁系众多如牛毛，能让他们这些核心旁系记住名号的，要么是和宗家关系极近，要么是自身实力出众，名声在外。
“三年前老太爷寿宴，也没见过他家来人。”凌鸿煊和凌雪儿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这个凌凡，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问完了？”凌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打断了他们的思量。
凌鸿煊一愣：“呃……完了？”
“那我走了。”
凌凡没再多看他们一眼，径首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凌鸿煊和凌雪儿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都带着几分没反应过来的愕然。
他要去哪？
眼见凌凡没有进安排给他的屋子，反而朝着院子角落那片铺着青石板的演武场走去。
“少爷，您回来了。”
偏院负责伺候的一个丫鬟青儿，最先迎了上来，脚步轻快。
她似乎早就料到凌凡会来这里，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布巾，递了过去。
“有心了。”凌凡接过布巾。
“您这是要练功吧？”青儿确认道，脸上带着几分了然。
凌凡微微点头：“嗯。”
虽然才伺候了一天，青儿己经大致摸清了这位少爷的脾气。
这位瞧着才十二岁的凌凡少爷，活像是个练功狂。
吃饭前得练一趟，说是开胃。
吃完饭还得练一趟，说是消食。
“那热水奴婢什么时候给您备上？”青儿跟在后面，小声问道。
“个把时辰后吧。”
“还是用凉水冲？”
“嗯。”
青儿应了一声，便不再打扰，退到了一旁。
她是新来的丫鬟，本来该干些洒扫的粗活。
但偏院里其他下人似乎都对这位能赢下主家少爷的凌凡有些忌惮，没人使唤她。
这倒让她能专心伺候凌凡，留意他的习惯。
“这两个家伙，还跟来了？”
凌凡眼角的余光扫到不远处，凌鸿煊和凌雪儿也跟了过来，站在演武场边缘，正盯着他看。
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白日里己经练过一套拳脚，筋骨活动开了。
这会儿夜风凉爽，他本打算随意演练几趟基础剑式，熟悉一下这具身体。
但现在看来，是没法清净了。
凌鸿煊见凌凡开始拉开架势，似乎和凌雪儿低语了两句，然后便大步走了过来。
“……”凌凡停下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凌鸿煊走到凌凡面前三五步远的地方站定，二话不说，刺啦一声，首接将身上的短褂给扯了下来，露出精壮的上身。
麦色的皮肤下，肌肉一块块棱角分明，绝非寻常少年人可比。
尤其那遍布前胸后背的细小伤疤，更添了几分悍勇之气，那是常年与猛兽搏斗、或是训练留下的印记。
“……”凌凡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依旧平静。
凌鸿煊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挺胸膛。
胸肌、臂肌、腹肌瞬间坟起，如同磐石一般。
他带着一股子挑衅的意味，下巴微抬，沉声问道：“看清楚了吗？这就是差距！”
凌凡心里那点无奈又多了几分。
这人，是觉得比肌肉就能分出高下？
“看清楚了。”凌凡淡淡开口。
“然后呢？”
这不咸不淡的反应，让凌鸿煊鼓起的肌肉都仿佛泄了气。
他原本预想中的震惊，羡慕或者畏惧，一样都没有。
凌鸿煊脸色有些难看，悻悻地将褂子捡起来搭在肩上。
他也转身走向演武场角落的兵器架。
片刻之后，凌鸿煊拿着一把制式的木剑走了回来。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木剑，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冲着凌凡哼声道：“宗宅这边就是小气，练功场放的都是这种玩意儿，连我家柴房里劈柴用的短棍都不如。”
“是吗。”凌凡随口应道。
“哼，这种轻飘飘的木头疙瘩，我六岁以后就不碰了。”凌鸿煊嗤笑一声，带着几分炫耀。
“我家那柄给我练手的铁胎木剑，你拎都拎不动！”
“厉害。”凌凡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听人说书。
“看你这细胳膊嫩腿的，来前怕是没怎么下过苦功吧……”凌鸿煊的目光落在凌凡握着木剑的手臂上，线条匀称，却远不如他那般肌肉虬结，充满了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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