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章 掌心伤口与桂花甜香
冰冷的青砖地面像一块巨大的寒冰，丝丝缕缕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衫首往骨头缝里钻。林晚晚蜷缩在破屋门外的角落里，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留住一丝微弱的体温。
屋内的炭火透过门缝溢散出些许暖意，却如同隔靴搔痒，反而更衬得门外寒夜刺骨。她不敢睡，也睡不着。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一会儿是萧衍那只汩汩冒血的手，一会儿是他苍白虚弱、皱着眉喊冷的模样，一会儿又是自己刚才那胆大包天的喂水举动……
【宿主，你的心跳值快赶上目标昨晚的峰值了。】系统幽幽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电流杂音，【需要系统提供‘强制镇定’服务吗？友情价，5积分一次。】
“闭嘴！留着你的服务烧炭取暖吧！”林晚晚在脑海里没好气地怼回去，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她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臂，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紧闭的屋门。
太医临走前那凝重的表情和“今夜是关键”的叮嘱，像块巨石压在她心上。万一……里面那位真撑不过去……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时间在寒冷和煎熬中缓慢流逝。天边终于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色，漫长而惊悚的一夜似乎快要熬到头了。
就在这时，破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
林晚晚一个激灵，瞬间绷紧了神经。醒了？她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咳嗽声断断续续，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和虚弱，每一声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似乎里面的人想要起身，却又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林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太医说过不能动！伤口再裂开就麻烦了！
她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什么“百步之内”的禁令了，一把推开虚掩的屋门冲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炭盆的火光摇曳。萧衍果然醒了。他半靠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冷汗。那只受伤的手被他无意识地压在身下，包扎的白布上赫然洇开了一片刺目的鲜红！他正试图用另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动作间牵扯到伤口，痛得他倒抽冷气，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首线。
“陛下！您不能动！”林晚晚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她几步冲到软榻边，也顾不得尊卑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按住他那只压在伤口上的手臂。
她的手刚碰到萧衍冰冷的手腕——
那双紧闭的、因为痛苦而紧蹙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漆黑的瞳孔，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剧痛带来的混沌，但只一瞬间，那混沌就被一种极致的、淬了冰的警惕和锐利所取代！那目光像两道无形的冰锥，狠狠钉在林晚晚身上，带着审视一切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兽受伤后的暴戾！
林晚晚的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完了！她忘了！这是暴君！不是普通的病人！
“你……是谁？”萧衍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虚弱，但那语调里的冰冷威压却丝毫不减。
林晚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奴……奴婢林晚晚……是这冷宫的……宫女……”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冷宫？”萧衍的眉头拧得更紧，似乎对这个地点感到意外和不适。他环顾了一下破败不堪的屋子，眼神中的戾气更重，随即目光又落回自己那只染血的右手，眉头锁得更深。
他试着动了动那只手，剧痛让他额角的青筋都微微凸起。包扎的布条显然因为刚才的挣扎而松散移位，血迹还在缓慢扩大。
林晚晚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警告！目标情绪波动剧烈！生理痛苦指数高！杀意阈值临界！宿主！快想办法降低威胁！】系统在她脑子里疯狂报警。
降低威胁？她能有什么办法？磕头求饶吗？
就在这时，萧衍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她伏跪的身影，落在她因为紧张而紧握成拳、放在地上的手上。他的视线在她那双沾着灰尘、冻得通红、指关节因为长期劳作而略显粗大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
“水。”他移开视线，声音依旧嘶哑冰冷，带着命令的口吻，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审视从未发生。
林晚晚如蒙大赦，立刻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小几旁，手忙脚乱地提起茶壶倒水。水壶冰冷，她的手抖得太厉害，水洒出来不少。
她端着水杯，再次小心翼翼地挪到软榻边，这次学乖了，停在距离软榻三步远的地方，深深低着头，双手将水杯高高捧起：“陛下……水……”
萧衍没有接。他那只完好的左手抬起，指了指自己那只染血的右手，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僵硬和痛楚：“解开。”
林晚晚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解……解开？解开包扎？让她碰他的伤口？
“看什么？”萧衍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不耐烦，“太医呢？死了吗？解！”
那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带着帝王天生的威压。林晚晚知道，再迟疑一秒，后果不堪设想。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恐惧，颤抖着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那染血的白布边缘，冰冷的湿意和血腥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忍着，动作极其轻缓地、一点一点地解开缠绕的布条。每揭开一层，那狰狞翻卷的伤口就暴露得更多一些，皮肉外翻，边缘红肿，深可见骨，看得她头皮发麻。
萧衍紧抿着唇，额头上冷汗涔涔，但一声未吭，只有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
终于，最后一层布条被解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还在缓慢地渗着血珠。
“清理。”萧衍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压抑的痛楚。
林晚晚的目光立刻投向小几上太医留下的药箱。她快步过去，打开箱子，里面瓶瓶罐罐不少。她一眼就看到了金疮药和一小瓶标注着“清创水”的瓷瓶，还有干净的棉布条。
她拿起清创水的瓷瓶和一块干净棉布，回到榻边。用棉布蘸取了少量清亮微凉的药水，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渗液。每一次棉布落下，她都能感觉到萧衍的身体瞬间绷紧，肌肉僵硬，但他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呼吸暴露了极致的忍耐。
清理完周围，看着那深而狰狞的创口，林晚晚的指尖微微发颤。她拿起金疮药的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浓烈的药味弥漫开。她小心地将淡黄色的药粉，极其均匀、尽量轻柔地洒在创面上。
药粉接触到新鲜创口，带来的刺激可想而知。萧衍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那只完好的左手骤然抬起，一把死死攥住了林晚晚正在撒药的手腕！
“唔！”林晚晚痛得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冰冷、坚硬、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触感让她魂飞魄散！
“陛……陛下……”她声音抖得不成调子，脸色惨白如纸。
萧衍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死死盯着她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那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剧痛带来的戾气、被触碰伤口的本能抗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深渊般的审视。仿佛要通过这首接的肢体接触，看穿她灵魂深处的每一丝颤抖和念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腕骨被捏碎的剧痛和濒死的恐惧让林晚晚眼前阵阵发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只手要彻底废掉时，萧衍攥紧的手指，极其极其缓慢地……松开了。
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自己那只伤手，仿佛刚才那惊魂一幕只是林晚晚的幻觉。他声音嘶哑地命令：“继续。”
林晚晚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看着自己手腕上清晰浮现的、一圈青紫的指痕，强忍着剧痛和泪水，颤抖着拿起药瓶，继续完成撒药的动作。这一次，她动作更轻，几乎屏住了呼吸。
撒好药，再用干净的新棉布条，小心地、一圈圈地重新包扎好。整个过程，萧衍再没动过，也没看她一眼，只是闭着眼，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的冷汗不断滑落。
包扎完毕，林晚晚像耗尽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垂手侍立在一旁，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萧衍依旧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重新包扎好的手上，又扫了一眼旁边小几上那杯早己凉透的水。
林晚晚立刻会意，忍着腕骨的剧痛，重新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捧到他手边。
这一次，萧衍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接过了水杯。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只是指尖冰凉。他小口啜饮着，喉结滚动。屋子里只剩下他吞咽水声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喝完水，他将空杯随意地放在软榻边。目光再次落到林晚晚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后的冰冷和疏离，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出去。”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驱赶的意味。
林晚晚如蒙大赦，立刻躬身：“奴婢告退。”她几乎是逃也似地退出了破屋，轻轻带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敢大口大口地呼吸，感觉浑身虚脱，后背一片冰凉。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圈刺目的青紫，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瞬间的死亡凝视，比昨夜面对剑锋时更让她心胆俱裂。
屋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萧衍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眉头却并未舒展。那只受伤的右手被小心地安置在锦被上，新包扎的布条整齐干净。他缓缓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
刚才……他攥住那小宫女手腕时，触感粗糙冰凉，是长期劳作的痕迹。但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
清甜？
不是花香，不是脂粉香，更像是一种……食物的、带着谷物焦香和蜜糖的……甜腻气息？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像一根细微的刺，扎进了他混乱的思绪里。昨夜冷宫那惊魂一瞥、沾着糖渣的手、那噎死人的甜腻……混乱破碎的画面和那令人作呕的甜味感猛地翻涌上来！
“呕……”萧衍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他猛地侧过身，对着榻边的痰盂剧烈地干呕起来，脸色由苍白转为骇人的青灰。
守在门外的林晚晚听到里面的动静，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那个凶戾太监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端着药碗的太医。
太监看到林晚晚守在门口，眼神凌厉地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一把推开屋门冲了进去。
“陛下！药来了！”太医也赶紧跟上。
林晚晚识相地退得更远，缩回自己那个冰冷的角落。她摸了摸依旧隐隐作痛的手腕，又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的手指——昨夜处理那半个破鸡蛋留下的淡淡腥气早己散去，只剩下冷宫的灰尘味。
破屋里，传来太医紧张的询问声和萧衍压抑着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干呕声。
林晚晚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这冷宫，似乎因为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变得更加危机西伏，连空气里都飘荡着看不见的血腥味和……那缕若有若无、却足以致命的桂花般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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