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又断货了！"李大壮"砰"地撞开办公室门，手里挥舞的订单哗啦作响，震得窗台上的沙枣干都跳了起来。
他黝黑的脸上挂满汗珠，军装后背湿透了一大片。
陈默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慢点说，哪里的订单？"
"兵团三师后勤部！"李大壮把订单拍在桌上，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水溅了出来，"200箱！要求下周三前到货！可咱们库里..."
他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晃了晃，"就剩50箱了！"
窗外，七月的骄阳炙烤着沙枣林，青涩的果实挂满枝头。
陈默走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框。这己经是本月第三次断货了。
"原料库存呢？"他转身问道，声音里带着疲惫。
李大壮抹了把脸上的汗，掰着手指头算："咱们连队的沙枣林采了六成，二排那边的合作林区采了西成..."
他突然压低声音，"厂长，再采下去，明年就要绝收了。"
林晓梅风风火火闯进来，马尾辫上沾着面粉："陈默！蒸馏车间又堵了！"
她突然看到桌上的订单，眼睛瞪得溜圆，"又来200箱？要命啊！"
古丽跟在后面，手里拿着记录本，轻声细语地说："厂长，这是上周的质量报告..."
她推了推眼镜，"野生沙枣的糖度比嫁接品种低了15%。"
陈默接过报告，眉头皱成了"川"字。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吊扇吱呀转动的声音。
"老李，"陈默突然抬头，"你明天带收购组去趟红旗公社，按市价收野生沙枣。"
李大壮一愣："野生沙枣？那酿出来的酒..."
"所以我们要分等级。"陈默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特供级用纯嫁接沙枣，优级用混合原料，普级用纯野生沙枣。"
古丽眼睛一亮，立刻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可以调整发酵时间..."
"不行！"林晓梅一把按住她的本子，"延长发酵会影响口感！"
她眼珠一转，"不如减少勾调时的原酒比例？"
会议从下午开到傍晚。
夕阳把办公室染成橘红色时，陈默终于拍板："就这么定了！古丽负责特供级工艺，晓梅带人改造生产线，老李抓紧原料收购。"
散会后，陈默叫住古丽："特供级一定要保证品质，这是咱们的招牌。"
古丽轻轻点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你放心。"
她犹豫了一下，递过一个小纸包，"这是安神的沙枣茶...你最近睡得太少了。"
金秋十月，戈壁滩迎来了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嫁接沙枣像一串串红灯笼挂满枝头，在湛蓝的天空下格外耀眼。
"快看这颗！"苏萌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足有拇指大的沙枣，红扑扑的脸上满是兴奋，"比我去年采的最大颗还要大！"
酒厂门口，运送沙枣的拖拉机排成长龙，突突的引擎声此起彼伏。
李大壮带着草帽，脖子上挂着毛巾，正扯着嗓子指挥："三队的往左！五队的先过秤！王满仓！你小子别偷吃！"
车间里，新安装的自动化清洗线轰隆作响。
林晓梅穿着崭新的工作服，像只花蝴蝶在各个工序间穿梭。
她跳上一台机器，冲操作工喊道："张师傅！流速调慢点！去皮机转速太高了！"
古丽则带着质检组建立了严格的原料分级标准。
她设计了一套颜色比对卡，将沙枣按糖度分为五个等级。
此刻她正举着一颗沙枣对着阳光观察："这颗糖度应该在22%左右，记入A级。"
财务室的小张兴冲冲跑来，手里挥舞着账本："厂长！咱们上个月利润突破五万了！"
陈默正在调试新购进的蒸馏设备，闻言手一抖，扳手"咣当"掉进了管道里。
五万！这在1970年代简首是个天文数字。
自从年中，酒厂的规模像吹气球一样膨胀。
职工人数突破100人，新建的厂房占地是原来的三倍。
最让陈默自豪的是，他们用利润为连队添置了五台联合收割机。
"排长！不对，厂长！"李大壮激动地摸着锃亮的机身，粗糙的手掌在金属外壳上留下一个个汗手印，"这铁疙瘩真带劲！今年秋收可要出风头了！"
陈默笑着递给他一块抹布："擦擦你的爪子，别把新机器弄锈了。"
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连部会议室里炉火烧得正旺，窗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经团党委研究决定，"赵连长声音洪亮，手中的任命书微微颤动，"任命陈默同志为三连副连长，分管后勤工作！"
掌声如雷。
陈默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熟悉的面孔——李大壮鼓掌鼓得最起劲，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林晓梅一边拍手一边冲他挤眉弄眼；
古丽则安静地微笑着，眼眶有些发红。
会后，赵连长把陈默叫到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呃...副连长办公室的钥匙。"
陈默接过钥匙，沉甸甸的触感让他恍神。
二年前，他还是个被发配到戈壁滩的知青；
如今，他不仅建起了酒厂，还接替了那个曾经欺压女知青的王学武的位置。
走出连部，陈默看到林晓梅和古丽在雪地里等他。
两个姑娘都穿着崭新的军大衣，一个活泼，一个文静，在雪地上留下并排的脚印。
"副连长大人～"林晓梅夸张地行了个军礼，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今晚要不要庆祝一下？我偷藏了瓶特供酒！"
古丽轻声补充，睫毛上沾着雪花："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鱼...还有沙枣糕。"
陈默看着她们冻得通红的脸颊，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片曾经荒凉的戈壁滩上，他收获了事业，收获了爱情，更收获了一个温暖的家。
"走！"他一手挽住一个，三人的身影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紧密相连的脚印，"回家吃饭！"
酒厂的烟囱依然冒着白烟，在银装素裹的戈壁滩上，勾勒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
而"双姝醉"的醇香，正随着飘落的雪花，悄悄弥漫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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