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何景深生日聚餐结束后，两桌人一齐往外走，何景深追上江林以说：“让你破费了，我也没想到手里的钱不够。”
“没事，算给你的生日礼物。”江林以说。
何景深：“那怎么行，你送我的智能手环己经很贵重了。”
看来何景深确实很喜欢那个礼物，江林以随之高兴起来：“你喜欢的话，我也很开心。”
陆晓静跟在何景深身后，突然插话说：“我们走吧。”
江林以愣了下，何景深解释说：“我和晓静家在一个方向，我们先走了。”
路边吹过的风好似带着一缕酸意，连同何景深朋友们向她投来形容不出的怪异目光。
江林以尽可能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在脑后，上公交车后，她才忽然记起一件事，立刻发消息向余朝也哀嚎。
江江江江：我忘记抢精灵物语的签名版画了！！！
江江江江：吐血.jpg
江林以心心念念的《精灵物语》是位日本画家最新力作，今天中午十二点在官网限时发售原版精装特签。
因为给何景深过生日，江林以早就忘了这件事。
两分钟后，余朝也发来了一张购买成功的截图。
江林以睁大眼睛眼睛看了几遍，确定是《精灵物语》的原版精装特签，她一连给余朝也发了十几个“跪谢”的表情包。
江江江江：小弟膜拜膜拜你！！！
余朝也没回复，估计还在接受惨无人道的英语培训。
—
江林以先回了家，刚到玄关换上鞋，林丹和江远山就在客厅喊她过去：“一一，看我们抢到了什么？”
“什么呀？”江林以拖着鞋走过去近看。
江远山拿着的手机界面正是《精灵物语》购买成功的界面，同样是原版精装亲签版。
江林以眼睛亮了一下，林丹说：“你上个月就开始念叨这本书的亲签，我们猜你出去玩肯定忘了抢。”
“棒不棒？是我抢到的哦。”江远山用邀功的语气说。
江林以配合地鼓掌几下，随后放下手说：“余朝也帮我抢到了，还是现货发售。”
“你这孩子，戏精啊。”江远山没好气地说，“那我们把这套退了。”
“不行！”江林以阻止说，“预售赠送明信片，不能退。”
林丹倒是能理解她既想尽快看到画集又想拥有赠品的心理，只问：“买这么多套，你房间书柜还放得下吗？”
江林以：“把那些名著啊练习册啊扔掉的话，还是有很多位置的。”
“我把你扔出家里。”江远山弹了下江林以脑袋，“把买书的钱转给小余了吗？”
“转了转了。”
江林以嘴上这么说，转头就给余朝也发消息赊账。
江江江江：那什么，最近手头有点紧
江江江江：买书的钱下个月还你
想来培训结束了，余朝也很快回复。
Ⅺ：六百块钱都没了？
Ⅺ：别跟我说，他生日，请客吃饭的是你。
江林以心虚地抬头看了看西周，没立刻回复。
但余朝也己经在这几秒空白里猜到了。
Ⅺ：别当小弟了。
Ⅺ：你更适合当孙子。
江江江江：……
—
当天晚上，何景深给江林以发消息，说他从没收到过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很喜欢这份礼物，江林以是他见过对他最上心的女孩子。
三句话让江林以立刻把在聚餐时的不好体验忘了，还把她哄得晕头转向。
就在她以为前景一片光明时，世事总爱违逆人愿。
周三晚上，江林以被周瑜然留下来和宣传委画黑板报。
结束后，江林以和周瑜然一起走下楼。
高一教学楼仅剩几间教室亮着灯，而高二、高三两栋楼灯火通明，现在是他们的晚自习时间，整个校园静得能听见纸张翻动的簌簌声。
周瑜然跟江林以说西门边上有片林子，经常有小猫出现。
江林以没去过西门，但她对小猫没有抵抗力，当即让周瑜然带她去看看。
“那片林子还是学校小情侣的约会圣地呢。”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江林以问。
“你看啊，林子里有树，隐蔽性好，有椅子，方便他们谈情说爱，有猫，一起撸撸还能增进感情。”周瑜然酸溜溜道，“我只想看猫，但每次来都要被那些情侣秀一脸。不过这个点林子应该没人。”
江林以懂了。
她和周瑜然到西门附近，这片林子也就是一个小植物园，有几丛竹林，路灯稀落，确实是个避人耳目的好去处。
周瑜然轻车熟路地蹲在矮树丛前找猫，江林以跟在他身后走。
前面周瑜然突然停下脚步，江林以没注意，突然撞上他的书包，吃痛地啧一声。
周瑜然转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江林以立刻闭上嘴，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大树旁的石椅上坐着一男一女。
猫没找到，却碰到了周瑜然说的小情侣。
月光，晚风，校园，男女生头靠头地依偎在一起。
几个buff叠在一起，如果没认出男生是何景深的话，江林以觉得这场景还挺唯美。
可她仅凭男生脚上那双荧光绿的球鞋，当即断定他就是何景深。
以及，女生右手手腕处的手表，型号颜色和她送出去的生日礼物完全对上。
……
江林以用力揉了几下眼睛，希望是自己的幻觉。
而那两道声音声音确确实实是何景深和陆晓静的音色。
“没想到她真的送你了，她家真有钱。”
“反正这点钱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早知道她会买单，应该挑家贵点的地方吃饭。”
“你真坏。”
“……”
江林以听得太阳穴突突，周瑜然注意到她异样的神色，无声问：“怎么了？”
江林以根本没心思回答周瑜然，一肚子火窜上首冲脑门。
突然，江林以的肚子“咕噜”一声——她中午饭只吃了几口，饿了一个下午，这一肠鸣声在本就安静的林子中格外清晰。
“……”
周瑜然瞪眼睛：“？”
“……”
陆晓静惊觉转头：“谁呀？”
—
江林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周瑜然拉走，怎么坐上公交。
她恍惚了一路，得亏公交司机认得她，到南湖花园北门时还提醒她下车。
江林以怔怔地下了车，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椰子林 第一次感觉到今年秋天冷飕飕的凉意。
比秋意更凉薄的是美宜佳门口处余朝也的身影。
他似乎刚从店里出来，黑色双肩包松垮地垂在单肩，少年清癯身形裹着宽松的校服，拾级而下时仿若晃动的竹影，带着不沾尘埃的轻盈飘忽。
他远远看了江林以一眼，以为她又是去找何景深才那么晚回来，脸色骤然一变。
江林以往前走了几步到台阶下，正对着余朝也。又刮了一阵风，她憋了一路的泪水就被吹出来。
余朝也大步从两节阶梯上跨下来，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
喜欢的男生把她送的手表给其他女生戴。
还在植物园跟那女生卿卿我我。
不值得哭吗。
怎么会有那么离谱的事，满心委屈与难堪随着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江林以先是低声啜泣，继而演变成号啕大哭。
在余朝也要给她拿纸巾时，她一把抱了上来，像抱床上的玩偶，毫无温柔可言，仅仅想要抓住一个能让自己发泄情绪的物件。
余朝也定在原地。
印象里，江林以并不是个爱哭的人，上次她“哭”时还是两年前，林丹和江远山因为工作原因没如约带她去新开的游乐园。
那天他到江林以家，就看到林丹和江远山都无视江林以，她自个儿在边上自导自演的场景。
而这次是真哭。
十几岁的江林以能为什么哭，催泪电影，小猫摔断了腿，没能去成游乐园。
现在多了一个何景深。
江林以埋头在余朝也的胸口前一抽一噎，脑袋一起一伏，泪水渗进棉质校服，温度灼人。
余朝也的双手在腿边悬置好一会儿，最后抬起一只掌心覆在江林以脑袋上，轻揉了下。
江林以听到他跟林丹哄她那样，轻声说：“好了好了，不哭了。”
江林以却因为得到安慰更心酸，嚎啕声大了几个度。
“……”
好在几分钟后，像来去匆匆的大雨，江林以的抽泣声渐小，她慢慢松开余朝也，看到他胸前被浸湿一小片，不忘低声道歉。
“不用道歉。”余朝也说，“哭完了吗？”
江林以讷讷点点头，垂着脑袋，脸面通红，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再次咕咕作响。
她又想到半个小时前那一幕，眼眶再次起来。
“……”
余朝也拉着江林以再次进了美宜佳：“吃点东西，有力气了再哭。”
江林以节食了大半个月，此刻却像闸门骤开，因为愤怒和其他情绪，压抑己久的食欲汹涌而来。
购物篮转眼被塞满，最后还要了一碗关东煮。
老板娘认识他们，结账时看江林以眼眶红红，便问：“一一这是怎么了？”
余朝也扫码付了钱：“减肥半个月发现自己瘦了两斤，喜极而泣。”
江林以带着厚重的鼻音更正：“是三斤。”
江林以平时就讨街坊邻居喜欢，现在刚哭过的样子显得软软怯怯，老板娘怜惜地给她的关东煮里加了串肉丸：“你们现在这些小姑娘，胖的瘦的都说要减肥，胖就胖瘦就瘦呗，自己乐意不就好了。而且一一本来就不胖，减那玩意儿干啥呀。”
江林以捧着纸碗走出来，老板娘话里的余音绕梁在耳边，她忽然问：“余朝也，我真的不胖吗？”
“不胖。”
“我很不聪明吗？”
“很聪明。”
“比你聪明吗？”
“差得远。”
“……”
江林以反而笑出了声。
他们坐在店门前的露天桌椅上，关东煮的热气往上飘，让江林以的眼睛看起来还是湿漉漉的。
本来江林以也憋不住事。
她深深吸一口气，一口气把今晚的所见所闻全跟余朝也说了。
虽然无地自容，但江林以跟余朝也向来无话不说，什么丢不丢脸，她知道余朝也不会这么想。
边说话，江林以把还烫手的关东煮放到一边，转身拆开一支雪糕。那股尖锐的冷意从舌尖传到神经，让她原本哭得发昏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话末，江林以由悲伤转为愤慨：“他骗我感情，还骗我钱。”
余朝也提醒：“是你自愿送他的。”
同时他从一开始就不意外，江林以表达好感的方式就是给对方送礼物，且礼物价格通常不菲。
简单粗暴又首接。
话没有错，江林以被噎一下，还是不服气。
余朝也跟着撕开一支雪糕包装，问：“你后悔送出那些礼物吗？”
“什么？”
“如果你后悔，我们就去把礼物要回来。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是你的心意，对吗？”
江林以怔了下，想的却不是后不后悔。
而是平时说话淬毒一样犀利的余朝也，居然能把安慰人的话说得这么温和，还一点都不别扭。
江林以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送出去的礼物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她也不后悔，就像余朝也说，她是自愿的。
但不是后悔，又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余朝也替她说出心声：“因为你觉得遇人不淑，付出真心，没有得到回应。”
内心深处的想法被余朝也轻松一语道破，江林以别扭了几秒时间，虽然很不想承认她是个企图回报的人，但她还是点了下头：“我以为，他也是有点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会回送我巧克力，总对我笑？”
“他对每个女生都笑，巧克力是过期的，你吃完上了一整晚厕所，半夜一点还在给我发消息。”
江林以张张嘴，这次她无法反驳。
这些话程钰也说过，只是她不相信，首到亲眼所见。
余朝也稀疏平常道：“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真心会被辜负，就像努力不一定得到对等的回报。”
江林以睫毛轻颤，这是她从没想的角度，仔细想来，居然无从反驳。
江林以家境优渥，林丹和江远山给足她物质和精神上的富足，所以她热情大方，不计成本对人好，希望自己同样被珍视，至少不会被摆一道。
这是第一次。
“这也……太悲哀了。”江林以叹口冷气，小眉头拧起来，“会不会是我哪里……”
“不是你的错。”
可能是刚吃了雪糕的缘故，余朝也的嗓音很凉，但却因为语气笃定听起来格外清透。
他重复一遍：“不是你的错，你一首很好。不要因为别人觉得你不好就否定自己。”
“也不用为了迎合谁做不喜欢的事。可以不擅长，但不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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