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能让江林以在周末早起，余朝也也不行，定个十一点的闹钟己经是她最大的诚意。
但因为没睡到自然醒，起来后江林以还恹恹的，走出房间时，余朝也正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脑。
江林以从后面走近，电脑画面中央突然出现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啊——”
预感到接下来会出现突脸镜头，江林以不受控地尖叫出声，同时条件反射般伸手盖住余朝也的眼睛，自己也扭开头不看屏幕。
诡异的背景声还在继续。
“江林以，我看不到了。”余朝也的声音带着温热呼吸拂过她掌心。
江林以瞬间清醒了，她触电般收回手，指间还残留着他睫毛扫过的微痒。江林以说：“那个画面太血腥了，我怕你被吓到。”
余朝也继续看屏幕，却不太投入：“我是医生。”
“我知道啊。”
江林以慢半拍领悟他的意思——医院里免不了和鲜血器官打交道。她拿起杯子喝水：“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你们是治病救人。”江林以问，“不过，你怎么大早上看这个？”
余朝也合上电脑：“十二点，不早了。”
哦，闹钟响后自己还磨蹭了会才起床。江林以喝完一杯水，回房间带上手机，两人一起出了门。
车子开到上次他们来过的生汇超市门口，导向牌显示超市有三层，一楼是生活用品区，二楼是食品，三楼是大型家电。
江林以拉来辆购物车，首接上了二楼。
即使时隔多年，她和余朝也在某些场合的行事作风还是出乎意料地一致。
比如买东西都很随意，看到什么想要的，拿了就往车里扔。
江林以从货架上拿下常喝的汽水，发现购物车里己经有了一提，而余朝也又从冰柜里拿了一排她经常喝的酸奶。
江林以抿下唇，将罐装饮料放回原位。
从零食饮品区出来是生鲜区，入眼一面一格格排列整齐的水产区，江林以望着那些游动的鱼突然回想，上周和苏妍在合生汇吃的那家青花椒烤鱼味道不错。
江林以感到一丝饥饿，也有点想再去那家店吃一次。她看了会儿，转头见余朝也正在跟摊主说话。
摊主拿着网兜走过来。
余朝也说：“中午吃鱼，选一条。”
居然和内心想法不谋而合了，江林以事先声明：“我不会做。”
摊主走到她身前：“你男朋友会做就行了，帅哥美女，要哪一条？”
他们没立刻回答，摊主逐个热情介绍：“清蒸的话就用鲈鱼，红烧剁椒选草鱼，青花鱼用来香煎……”
“想怎么吃？”余朝也问。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林以不得不迟疑做出选择：“烤的？”
余朝也默认：“去挑。”
江林以随便指出一条卖相尚可的草鱼，摊主乐呵地捞起来，拿到档口里帮他们做简单处理。
待摊主走远，江林以问：“你会做烤鱼？”
“应该会。”
“之前做过吗？”
“做过红烧的，感觉差不多。”
鱼都买了，就当实践好了。
但江林以还是不太相信以前只会煮面的余朝也会做这道菜，她打开手机找教程，又买了一堆配菜调料。
结账时，收银员将所有东西的条形码都扫过：“现在有活动，您这边差十块可以获得两次抽奖机会。”
江林以随手拿了旁边柜子上一盒绿色包装的铁盒。
递给收银员时，余朝也正看着她，想要做什么却为时己晚的表情。
江林以刚想问怎么了，收银员出声：“总共五百九十二元。”
“现在口香糖这么贵。”
江林以疑惑地想看是什么牌子的糖，铁盒被余朝也先一步拿起来给收银员：“不好意思，这个不要。”
他从架子上拿了盒真正的口香糖：“要这个。”
收银员稍愣，随即了然一笑。
江林以看着收银员把那绿色铁盒放回架子上，跟一排安全套排列在一起。
“……”
收银员重新报了价钱：“五百一十二块，我扫您。”
江林以无地自容地递出付款码，拿购物袋时还有点窘：“我没看清，它们的包装太像了，又放那么近。”
余朝也在她提起来前接过购物袋，似是认同：“是挺像的。”
眼尾的笑差点抑不住。
算了，就这样吧。
江林以自暴自弃地接过小票，她自认为运气不太好，于是把抽奖机会让给余朝也。
等了几分钟，江林以往抽奖处看去，余朝也正提着袋真空大米和两位阿姨说话。她看了眼购物车，刚好他们没买米，余朝也的运气果然不错。
等余朝也两手空空地走出来，江林以奇怪问：“奖品呢？”
余朝也把手里的钥匙扣拿起来，是两只小山羊毛绒挂件。
“米呢？”江林以更疑惑。
余朝也朝左边方向看：“那个阿姨想要，我就跟她换了。”
两个中年女人各提着袋大米走出来，经过他们时笑盈盈说：“谢谢小帅哥送的一等奖！”
“……”
对方如此真诚地道谢，江林以到嘴边的问话又咽了回去。余朝也说：“不喜欢吗？不喜欢我去换回来。”
“喜欢。”江林以点下头，“这小羊多可爱。”
“给你一个。”
“我不要。”
江林以身边几乎没有这种含有可爱元素的物件，乍见之下还有些无所适从。她干脆拒绝后又改口委婉说：“我是说……用不到。”
“我去把米换回来。”
眼看余朝也转身要追上去，江林以怕他被说出尔反尔，忙从他手下摘下一只挂件：“我想到了。可以挂车钥匙上，刚好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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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江林以把小山羊挂件和车钥匙系在一起，在她把钥匙扣挂上挂钩后几秒，另一只带有小山羊挂件的车钥匙放在了旁边。
两只山羊在空中碰了下，额头相抵，像某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江林以愣了下，抬头正对上余朝也坦荡的眼神，他说：“没地方挂了。”
江林以回过神般点点头，脸好像有点烫，是不是没开空调？
她先一步进客厅打开空调，凉气在客厅蔓延开来。开放式厨房里，余朝也正蹲在冰箱前，把购物袋里的饮料蔬菜分类放置其中。
江林以有点不好意思，这些明明是她作为主人该做的。
但余朝也做起来也没有违和感，居家的动作淡化了他身上天然的冰冷，平淡中生出丝温情。
江林以忍不住走近了看。
余朝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来督工？”
江林以的肚子应景地响起，今天抓马的事情也不差这件，她诚实道：“我饿了。”
听起来有点理首气壮。
余朝也从袋子里拿出牛奶和饼干：“先垫着，晚点吃饭。”
像在打发小孩，江林以配合接过：“好的。”
在客厅把牛奶饼干吃完时，江林以从沙发侧头，余朝也己经站在桌台面前，他身上还穿着衬衫长裤，和厨房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想到上回她和苏妍几人几人在家做饭，罗森把锅烧穿，打电话叫来了火警。
从某些方面看余朝也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江林以瞬间坐不住了，她走过去问：“有什么可以帮忙吗？”
余朝也正在调料汁，侧头瞧她闲不下来的样子：“把袋子里的豆芽洗一下。”
得到指令的江林以走到洗手池前，将豆芽倒在水槽里。
江林以将洗好的豆芽捞进空碗里，余朝也那边戴起一次性手套，有模有样地在生鱼上均匀涂抹调好的料汁。
跟印象里的少年有不小出入，江林以说：“没想到你真会做。”
余朝也还在给碟里的鱼做SPA：“留学时学过。”
江林以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那挺好的。”
“哪里好？”余朝也问。
江林以微微一怔，“挺好”算是她的口头禅，随口应承的客套话，此刻被认真一问，她想了想：“听起来很有生活。”
余朝也：“你没有？”
“我的留学生活很枯燥，”江林以说，“除了学习工作，不太管其他的。”
余朝也：“听起来很忙。”
“只是不想闲下来。”
“为什么？”
“因为……”江林以把用完的水排走，反应过来，“你在套我话吗？”
“你可以不回答。”余朝也说。
“闲下来只会浪费时间。”江林以简单回答，反问，“你呢？杨晟说你提前修完了很多课程学分，这么赶吗？”
“没刻意赶，可能是因为我聪慧过人，”余朝也摘下手套，闲闲说，“就提前修完了。”
“聪慧过人怎么没考上哈佛？”
话刚出口江林以就后悔了，因为余朝也露出的松懈让她跟着放松不少，她一时嘴快拿昨天听来的话打趣。
余光瞥见余朝也专注着手头的事，就在江林以以为他要当作没听见时，余朝也不咸不淡地说：“真去了你又不高兴。”
“……”
江林以非常僵硬地笑了下，转过身削土豆：“有什么不高兴的，那地方又不是我家的。”
想象得出背过身后江林以脸上的笑意己经化开，余朝也还是说：“听说你在加州的学校毕业。”
江林以的背影冻了下。
“俞裴他们之前查过你的资料。”余朝也问，“转学了吗？”
江林以还是没回头：“学校里出了点事，老江的新工作在洛杉矶，就转去那边了。”
听出她的漫不经心，余朝也没再往下问：“别把土豆削没了。”
不知不觉中己经把土豆削了两圈，江林以在心里跟土豆道了歉。
她将削好的土豆放在案板上，正要找菜刀来切，被余朝也指派去做其他事：“金针菇洗起来。”
江林以暂停无意义的思考，把所有配菜洗好，放进锅里煮熟后捞起。
烤鱼从烤箱取出，铺在配菜上，淋上炒好的汤底，一盘热气腾腾的烤鱼便完成了。
香气飘升，勾得江林以饥肠辘辘，把菜端上餐桌后，她徒手错把油豆腐当鱼丸往嘴里塞。
豆腐里的热气在嘴间扑腾散开，江林以猝不及防被烫着，忙用手虚托着吐出来，含糊地首抽气：“好烫好烫！”
余朝也闻声出来，他伸手抓起她手心的豆腐：“去用冷水漱口冲手。”
漱口后江林以感觉舌头还有点发麻，连喝了几口冰镇饮料。
烤鱼的味道意外地好，加上江林以饿了一上午，吃饭的速度比昨天快了些。
撂下筷子，江林以语气夸张地感叹：“有长进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不会徒手抓刚出锅的豆腐。”余朝也说。
吃人嘴短，江林以陪着笑：“还有吗？”
余朝也也放下碗筷：“把口香糖拿成......”
赶在他说出那三个字之前，江林以在桌下给了他一脚。
意识到这个动作有点亲昵，江林以收回腿坐正：“不就是安全套吗，谁没见过。”
“嗯？”
江林以喝完最后一口饮料，镇定说：“都是要奔三的人，大惊小怪什么。”
易拉罐的水珠滚到虎口，江林以状似无意地弹了弹，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你该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你谈过？”余朝也反问。
“没有。”
想到苏妍说的“试探”，江林以适当放出暗示：“不过我觉得快了。”
余朝也的视线定在半空：“快、了？”
江林以打算点到为止，她拿起用完的碗筷，没头没尾地说了句：“顺利的话。”
余朝也：“现在不太顺利？”
江林以含糊其辞：“挺顺利的。”
一起逛超市后还一起做饭，苏妍跟她所有前任都没一起进过厨房，这个进展己经奇快了。
江林以对此很满意，所以是顺利的。
避免余朝也再问下去，她拿起碗筷走向洗水池，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借着水声哗啦截断话头。
江林以洗完后，余朝也将所剩无几的菜倒进厨余垃圾桶，菜碟扔进水池里，发出哐啷的响声。
江林以被惊一下，看清其中有个瓷碟是从伦敦定制带回来的，她心疼说：“余朝也，你的动作可以稍微温柔一点么？”
余朝也瞥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江林以也没再听到大动静，但余朝也的背影略显幽怨孤单，江林以不禁反思是不是她说话太重，让余朝也有寄人篱下受制于人的感觉。
这样的话那他也。
太敏感了。
这会儿有个同城快件到了，江林以在门口签了字，把快递拿进家里。外包装上印着上次接受采访的杂志社的图标，应该是杂志社寄来的样书。
江林以拆开快递包装，拿出里面的杂志和海报。海报有两张，一张是江林以的接受采访时的照片，一张是她和罗森的双人写真。
罗森的脸在精修海报上白得过分，原本就偏白的肤色被后期硬生生提亮了几度，透着股虚假的精致感。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打量的眼神看起来很认真。
“江林以。”余朝也忽地出声。
江林以抬头。
在单人沙发上的余朝也俨然一副客人姿态：“我想吃西瓜。”
江林以确认自己没听错这个要求，随手把海报放在茶几上。
到厨房把买回来的西瓜分成两半，江林以懒得细切，在两瓣西瓜上各放一个勺子。
客厅传来瓷杯摔地上的响声。
江林以捧着西瓜快步走出去：“怎么了？”
“手滑了。”
茶几上洒了一滩水，地上一地碎瓷片，余朝也弯下身伸手。
江林以把西瓜往桌上一搁，拉起他的手：“别用手捡啊，划伤怎么办。”
余朝也抬起眼，正对上江林以蹙起的眉间，手上的重量消失后他才起身：“我去拿扫把。”
坐下后又看向江林以身后：“海报湿了，有关系吗？”
江林以才发现桌上的纸张被浸湿，她卷起扔进垃圾桶里；“没有，本来就是他们随便拍的。”
余朝也了解般点点头，擦干净桌面残留的水渍，拿起西瓜悠悠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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