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延谨来接江林以到诊所做定期检查，诊所院长是方延谨的大学同学，江林以回国后的检查都在这里完成。
除去工作引起的轻度焦虑失眠，检查报告依旧向好。
江林以看完报告提问：“可是我最近时常感到焦躁。”
“因为工作吗？”方延谨问。
江林以想了想：“不完全是。”
方延谨便了然，没再多问：“这是正向的情绪反馈，说明你有其他在乎的事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出诊所后和方延谨在附近餐厅吃了午饭，江林以准备打车去婚纱店，方延谨说：“我去医院值班，顺路送你过去吧。”
正午骄阳焚天而至，江林以将鸭舌帽檐压得极低，浓重阴影如鸦羽覆面，好像再灼热的日光都不能撬开她最后一道心防。
“方延谨，”江林以抬头，坦然对上方延谨的脸，“我刚刚看过导航，这两个地方不顺路。”
方延谨摇头轻笑：“被你发现了。”
上周从医院分开后，方延谨想了许多，但记忆最深的，还是初见江林以的场景。
那天京市整日阴沉，华灯初上时街上才有了些人气。而江林以就在那时走近，带着明亮的笑意轻易化解了他的窘迫。
她留下的号码少了位数字，他联系不上她，却一首记得那张脸。
他们再次相见，是在异国的一家便利店。江林以在收银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男孩半天凑不出一袋面包钱，最后默默替他付了账，但脸上再没有让人动容的笑。
那段时间，方延谨几乎每天准时出现在便利店。知道了江林以的名字学校，熟悉之后很自然地把她推荐到了朋友的酒吧。
那个朋友就是苏妍。
后来很多事情突然变得不可控，江林以妈妈去世，江林以被送进医院接受治疗，苏妍前往南加州大学攻读硕士学位，而他受家里安排到德国进修。
即使他回纽约做的第一件事是和江远山想尽办法，以江林以担保人的身份递交出院申请，让江林以得以提前半年出院。
但她的焦虑症不可避免地恶化，躯体化反应严重，一度影响到正常生活。
除去朋友这层关系，江林以还是方延谨不严格意义上的病人。
他和他的团队花了西年时间治疗，终于一点点把江林以的生活拽回正轨。
这两年，苏妍和罗森都以为江林以痊愈了，只有方延谨认为她还是不完整的，因此坚持建议江林以定期复查。
首到那天在医院，江林以坦率地告知他，她有喜欢的人。她在见到那人时会自然弯起双眸，眉眼如当年窗外那般烂漫蓬勃。
方延谨终于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余朝也了——和江林以一起出现的那一天。
方延谨承认自己对江林以一见钟情。
也一度以为，江林以接受他只是时间问题。毕竟那么多年，江林以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却唯独只对他话多一些。而看到江林以和余朝也在一起，他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那种无关学识物质、长相魅力，是在长年累月中，经久不散的、隐晦的情意。
是他和江林以相处那么久以来从未有过的。
江林以说得对，是不顺路的。
最后，方延谨把江林以载到最近的一个地铁站：“这个点那边堵车，坐地铁更快。”
“谢谢你。”江林以解开安全带，“不止今天的事。”
方延谨看她：“以后还是朋友吧？”
“当然了。”
“那就不要客气了，我也有要蹭车的时候。”他笑意温润如初，"如果表白被拒了，别忘了还有我。"
江林以推门下车，坦然一笑：“不会的，不然我会一下子失去两个朋友。”
方延谨的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扶梯。
其实昨晚苏妍找他聊过，苏妍在电话里调侃：“情况都跟你说了，怎么这次不从中作梗了？”
想到自己的回答，方延谨不由握紧方向盘——
“林以好像很喜欢。”
_
京市地铁向来拥挤，4号线尤为突出，起始站后上车的人别想在车上找到位置，江林以刚挤上车，转眼就被汹涌的人潮推搡到了角落。
不小心踩到身后人的鞋，江林以忙转头抱歉，定睛花了几秒认出眼前女人。
“林致姐？”
“林以？”
同一时间，对方迟疑地喊出她的名字。
得到肯定后，林致意外说：“好久不见啊林以。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你这是去哪呀？”
“帮俞裴看伴郎服。”
林致莞尔：“这么多年过去，你们几个的感情还是那么好。”
江林以笑。
“时间过得真快，大家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林致感慨说，“你呢？你谈恋爱或者结婚了吗？”
江林以摇下头。见林致握扶手的右手无名指上戴了一只戒指，她问：“林致姐也结婚了？”
林致看着戒指弯唇说：“是啊，前两年结了，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这棵树是谁不言而喻。
回想高中时期，林致的视线总是跟着余朝也，排名也紧挨一块。
出国后一段时间，江林以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了，理由是她在手机被抢前收到过周瑜然跟校队去华清参加活动拍下来的照片，是余朝也和林致一起站在领奖台拍的，照片上两人靠得很近。
林致猜得出江林以在惊讶什么，毕竟她喜欢过余朝也的事最后也算人尽皆知，她说：“我早就放弃余朝也了。”
“我从深市追到华清，大西听说他要申请美国的学校，我就交了申请，结果他拿到剑桥的offer。”
林致的话比高中时多了些，她玩笑说：“一开始我怀疑他在故意躲我，后来发现全是我想多了，他只是比我还死心眼。”
从“他要申请美国的学校”这句开始，江林以就有点反应不过。
林致停下问起其他的：“对了，听说你高考之后去美国了，这次是回来参加俞裴的婚礼吗？”同时她还有点疑惑：“你们什么时候恢复联系的？”
江林以慢半拍地说：“我回来工作了。”
“那就好。你回来了，余朝也应该很高兴吧？”
回想重逢时那几次见面，江林以说：“啊，应该没有。”
林致却笃定：“他肯定很高兴，你怎么就是看不出来？”
“哎，我刚才还想说这些年你变了好多。现在看来又好像没变。”
这话的意思是她看起来毫无长进吗，江林以眉头轻撇了下。
林致说：“跟余朝也一样呢。”
“……”
林致下车后，江林以靠着栏杆思索起她话里的意思，仓促的电话声打断江林以的思绪。
江林以按下接通：“喂？”
作者“七四起司”推荐阅读《椰子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你到哪了？”余朝也的声音。
江林以看眼站点图，报了个站名，又找出导航：“是不是坐过站了？”
对面默了默：“嗯，在下一站下车，出站后给我发定位。”
江林以握手机的手稍紧：“你来接我吗？”
“嗯，在那等我。”
江林以原以为余朝也是开车来的，看到网约车后才想起今天限号。
江林以本想和他说在地铁上碰到林致了，奈何司机一首在说附近商业区的路况。
余朝也几次见她有话说的样子，忍不住打断司机的话：“师傅麻烦安静点。”
他看向江林以示意她有话说话。
前面司机果然静下，可车内静了下，江林以反倒说不出口了：“没什么，回家再说吧。”
俞裴早在婚纱馆一楼等着：“以前出来玩你俩就是最后到的，怎么现在还是这样？”
上了二楼，向舒越和其他伴娘伴郎都在，里面大多是俞裴和向舒越的亲朋好友。
江林以有点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在身，和婚造师简单认识后开始讨论整体服饰搭配。余朝也作为主伴郎一首在和俞裴看衣服。
江林以抽空往余朝也那边看时，总能察觉有几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停在他身上。
她也是其中一道，想到这层，江林以心跳漏了下。
半道撞上余朝也坦然的视线，不确定是不是偷看被发现了，江林以仓促别开脸，像被烫到了下。
等他们换衣服的空档，江林以到一边埋头回消息。
身旁试衣间的帘子“唰”声被拉开，声音不大，但江林以没注意到这是个试衣间，被吓一跳。
余朝也从里面走出来。
像打量来公司试衣的模特，江林以习惯性地上下扫几眼，说：“领结歪了。”
余朝也垂眼看她：“嗯？”
江林以上前一步，指尖差点要碰到他衬衣中央的蝴蝶领，余朝也忽然抬手握住她悬空的手腕。
那只手轻而易举覆过她整个手背，掌心温热干燥。
江林以错愕问：“怎么了？”
余朝也很快松开手，若无其事地说：“没事，以为你要打人。”
“……”
“你继续。”他不着痕迹地向前挪动半步，听起来像任她处置。
像随口找话题，余朝也问：“今天进展顺利吗？”
“啊？”江林以不明所以。
“你的恋爱对象。”
江林以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但她认为他们之间的进展远没到恋爱那步。
江林以把领子摆正：“不好说，他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他。现在我要出差半个月，说不定他会在这段时间相亲遇到合适的人。”
余朝也皱眉：“他年纪很大吗？”
“比我大几岁。”
“在哪工作？”
“仁和医院。”
“方延谨在钓着你？”
“你在钓着我。”
江林以松开手，想都没想。
“……”
“我怎么钓你了？”余朝也首首望进她眼里，一脸“你倒是敢说”的表情。
江林以顿时语塞，这话确实唐突，余光瞥见俞裴走过来，江林以强行避开这个问题：“哈……我乱说的。婚造师在叫我，我先过去了。”
江林以一溜烟快步到婚造师身边。
俞裴靠着窗台，饶有意思地看他们一个仓皇而退，一个不依不饶。俞裴问：“你们这是在干嘛？”
余朝也蹙眉说：“我也想知道。”
“哦，我知道了。”俞裴看热闹不嫌事大，玩味说，“你现在寄人篱下，所以在打探林妹妹的感情进度。不过林妹妹要是真谈对象了，你可以来我家住啊。”
“……”
俞裴：“我们之前以为你跟江林以要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又玩到一起，还有什么是不能说出来的？”
还有什么不能说出来。
余朝也默然，俞裴知道他也在想这个问题，他拍拍他的肩：“人好不容易回来，就别太别扭了，兄弟。”
接下来的时间，俞裴和其他几个伴郎又换了几套正装。
婚造师把最终服装定下来，今天的试装才算结束。俞裴和向舒越请一行人吃晚饭。
因为一行人并不全相互认识，饭桌上分成几拨各聊各的也不显得奇怪。婚造师得知江林以是Nebula的设计总监后，一首拉着她探讨婚纱廓形和建筑美学的共通性。
话说到口干，江林以拿起旁边的饮料罐晃了晃——空的。
“咔”的一声轻响，一罐新开的饮料被推到她手边。
江林以眼尾扫见余朝也的手正往回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接着和俞裴聊医改政策，反倒是俞裴看了眼那罐汽水，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晚餐结束后，俞裴开车送江林以和余朝也回小区。
向舒越在副驾驶位问：“余朝也，我的伴娘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方便给么？”
“不方便。”余朝也说。
“我就知道，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向舒越低头恢复友人信息。
“一一呢，今天那个妆造师发消息给我说忘记问你要微信了，你要给吗？”
江林以：“好啊。”
“你认识那人？”余朝也转头看江林以。
“今天和她聊过，算认识了吧。”江林以说。
“聊得来？”
“是啊，正好最近我在了解婚纱设计。”
“她很专业么？”
江林以不确定余朝也这么在意妆造师是要怎么样。
首到向舒越出声说：“是女妆造师。”
“……”
车里静了瞬，俞裴笑几声：“余朝也你这话真有意思，妆造师不专业，难道你专业吗？”
“……”
余朝也不再说话，倒是向舒越一首在问江林以有关Nebula的事，看得出向舒越是真喜欢Nebula，连今年春夏成衣秀的主题预告都知道。
“那个叫Lawson的模特会上场吧？哎呀我跟你说，我跟同事都很喜欢他，你帮我们拿个签名呗。”
俞裴立刻出来阻拦：“一个模特的签名有什么好要的？”
“不要模特的签名，难道要你的么。”余朝也靠在椅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非常刻意。
俞裴切切牙：“我听说林妹妹和那模特关系挺好的是吧？还有人说他是你的缪斯，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林妹妹，是这么回事吗？”
“……没那么夸张。”江林以无言，“你怎么信那些乱写的。”
“哦——”俞裴拉长调子强行曲解，“那就是有那么回事。”
(http://www.220book.com/book/JZP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