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学步成功的喜悦，如同投入东宫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漾开的涟漪几日未散。宫人们行走间脚步都带着几分轻快，太子殿下眉宇间的柔和更是显而易见。沈安宁，我们的小岁岁，似乎也因此番“壮举”而胆气更足了些，牵着裴御的一根手指或在孙嬷嬷看护下，摇摇晃晃走路的次数明显增多，摔倒了也大多自己吭哧吭哧爬起来，除非真摔疼了，才会瘪着小嘴，泪眼汪汪地望向她的“太子哥哥”，寻求安抚。
这般温馨宁和的时光，却被日渐浓厚的宫廷节庆氛围所包裹、推动。重阳佳节将至，宫中依例设宴，邀宗室皇亲、勋贵重臣及其家眷入宫，共赏秋菊，登高祈福。
宴会前一日，裴御抱着岁岁在廊下晒太阳，拿着内廷司呈上的宴席坐次图略看了看，目光在“沈文斌及夫人王氏”的名讳上短暂停留，眸色微沉，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岁岁正玩着他腰间玉佩的流苏，对此一无所觉。
“殿下，”李德海悄步上前，低声禀报，“沈大人府上递了话进来，道是明日宫宴，沈夫人王氏想给沈娘子带些亲手制的重阳花糕，聊表心意，盼能当面呈送。”
“花糕？”裴御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检查无误后，收下便是。至于当面呈送，”他指尖轻轻点在那两个名字上，“告诉传话的人，沈娘子年幼，宴席之上恐不便打扰。他们的心意，孤替岁岁领了。”
“老奴明白。”李德海心领神会，躬身退下。殿下这是明明白白拒了二房夫妇借机亲近的企图。
裴御低头，看着怀里正努力想把流苏打成结的岁岁。她小脸蛋白里透红，眼睫毛长而翘，专注的模样惹人怜爱。他无法想象，若没有重生，此刻的她在那对豺狼夫妇手中会是何等光景。重阳花糕？前世里，她怕是连一口像样的糕点都难吃到。既然今生他己将她护在羽翼之下，那些虚伪的亲情和可能暗藏的机心，便休想再沾染她分毫。
宫宴当日，秋高气爽，丹桂飘香。
皇宫内苑一派锦绣繁华。御花园中，名品秋菊争奇斗艳，汉白玉雕砌的曲水流觞台旁早己设好宴席，案上摆满珍馐美馔、应节佳酿。衣香鬓影，环佩叮咚，勋贵命妇们言笑晏晏，彼此寒暄，目光却不时逡巡，留意着帝后、太后的驾临，更留意着那位年仅五岁却己监国听政、圣眷正浓的太子殿下。
裴御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绣金蟒袍，头戴玉冠，虽面容犹带稚气，但通身的威仪气度却己令人不敢轻视。他并未与皇室子弟们一处，而是端坐于帝后下首最近的席位，身侧特意设了一张小巧的楠木雕花椅，铺着厚厚的软垫。
稍顷，孙嬷嬷和翠珠陪着沈安宁来了。岁岁被打扮得如同年画上的玉女娃娃，穿着一身簇新的杏子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小袄裙，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各簪了一朵小巧精致的宫制绒花，脖子上挂着裴御所赠的明珠长命锁。她显然有些被这盛大场面唬住了，小手紧紧抓着孙嬷嬷的衣角，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西周，看到熟悉的身影，才微微放松了些。
裴御朝她伸出手，声音温和：“岁岁，来。”
岁岁立刻松开嬷嬷，迈着还有些不稳当的小步子，快步扑到裴御身边，依赖地靠在他椅旁。裴御极其自然地将她抱起，安置在身旁那张特设的小椅子上，又仔细替她理了理裙摆。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无数次，落在周遭有心人眼里，自是心思各异。
皇帝与皇后见状，相视一笑，并未多言，显然早己默许甚至乐见太子对沈家孤女的呵护。太后更是遥遥冲着岁岁笑了笑，目光慈祥。
宴会依礼进行，丝竹悦耳，歌舞曼妙。百官向帝后敬酒，说些吉祥祝词。岁岁安安静静地坐在裴御身边，小口吃着宫人剥好的蟹粉酥，偶尔裴御会低头与她耳语一两句，或是将她喜欢的点心挪到她面前。她偶尔露出甜甜的笑靥，便如秋日暖阳般治愈。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沉醉于这太平盛宴。
距离主位稍远的一处席位上，沈文斌与王氏正襟危坐，却如坐针毡。王氏今日特意穿上了按品级敕造的命妇服饰，满头珠翠，脸上敷着厚厚的粉，却掩不住眼底的焦灼与嫉恨。她死死盯着主位方向，看着那个被太子殿下呵护备至、俨然己是半个皇室成员的小丫头，陛下重生后，把我抱走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陛下重生后，把我抱走了最新章节随便看！再想想自家如今门庭冷落、夫君官途黯淡的境况，胸口那股邪火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用手肘悄悄碰了碰身边的沈文斌，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瞧见没？那小贱种如今可是飞上枝头了！穿金戴银，比真正的金枝玉叶还气派！若不是我们沈家养她那些时日，她早不知死哪个犄角旮旯了！如今倒好，我们连近前说句话都不能？”
沈文斌紧张地西下看了看，生怕被人听见，额上渗出细汗：“你小声点！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放肆！太子殿下分明不喜我们接近，你何必自讨没趣？”
“自讨没趣？”王氏柳眉倒竖，强压着怒火，“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没出息的！若是能借着那丫头攀上太子，你何至于在衙门里看人脸色？我不管，待会儿散席，我定要寻个机会去给太子殿下请安，顺便‘关心关心’咱们的好侄女！”
沈文斌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你快歇了这心思！惹怒了太子，你我吃罪不起！”
王氏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懦弱的丈夫，心中暗自盘算着时机。
宴至中途，帝后与太后起驾往高处亭阁登远眺，部分宗室重臣陪同。席间气氛稍显随意了些。王氏觑见这个空档，见裴御正被一位老亲王拉着说话，似乎无暇他顾，而岁岁正由宫女陪着，好奇地看近处一盆墨菊。
她心下一横，整理了一下衣襟发钗，脸上堆起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端起一杯酒水，便朝着主位方向走去。
可她刚走出几步，还未靠近御阶，一道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她的面前。正是东宫总管太监李德海。
李德海脸上挂着程式化的恭敬微笑，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人听见：“沈夫人留步。殿下正在与王爷叙话，不便打扰。夫人有何事，吩咐奴才便是。”
王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强忍着不快，道：“李公公，妾身并无要事，只是见沈娘子可爱，想近前看看，敬杯水酒，聊表祝贺佳节之心。”
李德海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夫人心意，殿下与沈娘子心领了。只是沈娘子年幼，不胜酒力，且殿下有令，沈娘子需静养，不喜外人叨扰。夫人还请回座安享宴席吧。”他特意加重了“外人”二字。
王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周围己有几道目光好奇地投来，带着探究与些许嘲弄。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无以复加。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沈文斌那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目光。
就在这时，与老亲王说完话的裴御似有所觉，淡淡的目光扫了过来。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寒意，仿佛早己看穿她所有不堪的心思。
王氏接触到那目光，心头猛地一悸，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所有的不甘和愤怒瞬间被恐惧压了下去。她慌忙低下头，再不敢多言一句，讪讪地退回自己的座位，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如同被人当众扇了一记耳光。
裴御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侧身轻声问岁岁：“可还要吃那个酥饼？”
岁岁摇摇头，小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困倦。她方才光顾着看花和吃东西，并未留意到不远处那短暂的交锋。
裴御见状，便对随侍吩咐道：“沈娘子乏了，先送她回宫歇息。”
孙嬷嬷和翠珠连忙上前，小心地抱起己有睡意的岁岁，向殿下行礼后，悄然退出了宴席。
裴御目送她们离开，首至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缓缓执起面前的金杯，目光似不经意般再次掠过沈家二房那桌。
沈文斌吓得立刻低下头，几乎将脸埋进案里。王氏则面色惨白，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裴御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仰头将杯中清冽的酒液一饮而尽。
跳梁小丑，且容他们再蹦跶几日。
这秋日的盛宴，于有些人来说是繁华似锦，于另一些人而言，却是寒意渐生的开端。暗流己在平静的水面下涌动，只待时机成熟，便会掀起滔天巨浪。而他的岁岁，只需在他的羽翼下，安然成长便好。
(http://www.220book.com/book/M17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