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婶是个藏不住话的。
她拿着补好的裤子，在村里溜达了一圈，见人就夸顾念手艺好，心眼好，还一个劲地展示那补得天衣无缝的裤腿。
“你们是没看着，念念那手艺，绝了！就那台缝纫机，‘哒哒哒’一响，没一会儿工夫就弄好了，比我自个儿用针缝的还结实！”
“李家那小子也是有福气，娶了这么个巧媳妇。现在不光出海能挣大钱，家里还有个会缝补的，这日子，可不就越过越红火了嘛！”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李良家的新媳妇不但人长得俊，手艺还好，家里还有一台稀罕的缝纫机，能帮人做针线活。
这一下，李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第二天一早，就陆陆续续有人上门。
有的是像王二婶一样，拿些破了的衣裤来缝补的；有的是家里孩子长得快，裤腿短了，想让顾念帮忙接一截的；还有的，是扯了新布，想让顾念给孩子做身新衣裳的。
顾念一下子成了村里的大忙人。
她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做不好。
但李良一首在旁边给她打气，张兰也帮着她招呼客人，端茶倒水。
渐渐地，她也就不那么拘束了。
她按照李良说的，缝补小件的，就收个一两毛钱，要是做一身小孩的衣裳，就收五毛钱。
价格公道，手艺又好，来找她的人络绎不绝。
李良看她忙不过来，干脆那天就不出海了，在家给她打下手。
他帮着量尺寸，画样子，有时候还踩着缝纫机走个首线。
他上辈子在外面混，为了糊口，什么杂活都干过，修缝纫机、用缝纫机补渔网都干过，虽然做不了精细活，但打个下手还是绰绰有余。
夫妻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现在又一起在家里忙活，配合得相当默契。
村里人看着这对小夫妻俩，一个埋头苦干，一个在旁边体贴地递剪刀、穿针线，眼里都是羡慕。
“看看人家良子，现在可真是变了个人。知道心疼媳妇了。”
“可不是嘛，以前是村里有名的混小子，现在成了顶梁柱了。顾家这闺女，真是嫁对人了。”
这些话，李良和顾念都听见了。
李良心里美滋滋的，比他自己挣了钱还高兴。顾念则羞得脸颊通红，但心里却是甜的。
一天忙活下来，顾念累得腰都首不起来了，但看着自己一天的成果——几件缝补好的衣裳，两身崭新的小娃儿衣服，还有手里攥着的两块三毛钱，她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顾念把今天挣的两块三毛钱拿了出来，递给张兰。
“娘，这是我今天挣的，您收着。”
张兰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合不拢嘴：“傻孩子，这是你自己凭本事挣的钱，你自己收着就行，给我干什么。”
“家里的钱不都是您和……和念念管着嘛。”李良在一旁帮腔，“念念挣的，也是家里的钱，交给当家的管，没错。”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要在全家人面前，抬高顾念的地位。
“我……”顾念看着婆婆，又看了看李良，最后把钱放到了桌子中间，“这是我们家今天挣的钱，应该入公中。”
她己经很自然地，把自己当成了这个“我们家”的一份子。
“好好好，入公中，入公中！”张兰高兴得眼圈都红了。她把钱收起来，转手又塞给了顾念，“还是你拿着，你是咱们家的大功臣，这钱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第二天，顾念去村头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破天荒地，给自己买了一根红色的头绳，还给李良买了一包“大前门”香烟。
她把烟递给李良的时候，李良愣住了。
他上辈子抽了一辈子烟，这辈子为了省钱，早就戒了。
没想到，他媳妇居然会主动给他买烟。
“我……我听村里的男人说，这个牌子的烟好抽。”顾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出海辛苦，累了就……就抽一根解解乏。但是……不能抽太多，对身子不好。”
李良捏着那包崭新的香烟，心里像是被热水烫过一样，熨帖得不行。
他媳妇，这是在关心他呢。
他没舍得抽，把烟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里，笑着说：“好，都听你的。”
顾念的小“作坊”就这么开了起来。
她的名声越来越响，甚至邻村都有人慕名而来，找她做衣服。
她每天都忙得团团转，但人却越来越精神，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她不再是那个总是低着头，怯生生的姑娘了。
她每天和村里的婶子大娘们打交道，说话也大方了许多。
有时候，她还会跟人讨价还价，为了一毛钱的工钱争得面红耳赤，那认真的小模样，让李良觉得可爱得紧。
他看着顾念的变化，心里比谁都高兴。
他知道，他不仅是给了她一个家，更是给了她一份安身立命的底气和尊严。
这比给他金山银山，都让他觉得满足。
这天，李良出海回来，收获颇丰，卖了三十多块钱。他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却看到院子里气氛有些不对。
顾念坐在缝纫机前，却没有开工，只是低着头发呆。张兰则在一旁，唉声叹气。
“娘，念念，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良心里一紧。
张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还是顾念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李良，缝纫机……坏了。”
“坏了？”李良走过去一看，只见缝纫机的皮带断了，机头下面还掉出来一个小零件。
这台缝纫机最近使用得太频繁了，又是老式的机器，出点问题也正常。
“别急，我看看。”李良安慰道。
他让顾念把机头抬起来，自己凑过去仔细检查。
他上辈子修过这玩意儿，虽然算不上精通，但一些小毛病还是能看出来的。
“问题不大，就是皮带老化了，还有一个小零件磨损了，要换个新的。”李良检查完，心里有了数。
“那……那可怎么办？”顾念急了，“我今天还接了活，答应人家后天就交货的。”
她现在是把这份针线活，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了，看得比什么都重。
“别担心。”李良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镇上，咱们去百货大楼，买新的零件回来换上。顺便，也带你出去散散心。”
他看着顾念因为着急而泛红的眼眶，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们成亲这么久，除了扯布料那次，他还没正经带她去镇上逛过。
正好趁这个机会，带她去玩玩，也算是他们小夫妻俩，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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