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叔，你看我像是在跟大伙儿开玩笑吗？”李良看着那个提问的庄稼汉，笑着反问。
他的目光平静而真诚，扫过台下每一张或激动、或困惑、或怀疑的脸。
“我李良，是在后海村土生土长的。我爹，我爷，祖祖辈辈都是这村里的人。我今天站在这里，当着全村父老乡亲的面，说出去的话，就是一个唾沫一个钉。我说免费提供，就一分钱不要你们的。我说保证收购，就绝对不会让你们的鲍鱼烂在手里！”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院子里再次沸腾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震惊，而是开始分化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我的天！这要是真的，那咱们可就发了啊！”一个年轻小伙子激动地满脸通红，他仿佛己经看到了无数的“大团结”在向他招手。
“是啊！良子还能骗咱们不成？过年那二十块钱的红包，十斤大鱼，可都是实打实的！”
“这买卖能干！不用出本钱，稳赚不赔啊！我报名！”
一部分村民，特别是那些年轻人，和在服装厂里尝到了甜头的女人们，对李良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在他们看来，李良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人”，跟着他干，准没错。
然而，另一部分上了年纪，经历过风浪的老人，却显得格外谨慎。他们聚在一起，小声地嘀咕着，脸上写满了怀疑。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不用出本钱就想赚钱，我活了六十多年，没听过。”一个满脸褶子的老汉抽着旱烟，摇头晃脑地说。
“就是。那鲍鱼苗子多金贵啊，他说免费给就免费给？万一咱们养死了，他让咱们赔钱怎么办？”
“对啊，这才是关键！那玩意儿是活物，可不是机器，谁能保证一定养得活？到时候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场空不说，再背上一屁股债，那可就惨了。”
“还有，他说保证收购，价钱是多少？万一到时候他使劲压价，咱们还不是白忙活一场？”
这些担忧，非常现实。对于这些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农民来说，他们信奉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们本能地感到不安和恐惧。
一个跟李建国年纪差不多的老伙计，站了出来，大声问道：“良子，我们信得过你的人品。但有句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我们想问几个实在问题。”
“刘大伯，您说。”李良客气地点点头。
“第一，这鲍鱼要是养死了，算谁的？用不用我们赔钱？”
这个问题一出，院子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李良。这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李良笑了笑，回答得干净利落：“养死了，算我的。一分钱不用大家赔。我既然敢免费提供鱼苗，就担得起这个风险。”
“哗！”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人，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
“第二，”刘大伯接着问，“你说保证收购，那价钱怎么算？是你说多少就多少吗？”
“当然不是。”李良摇摇头，“收购价，咱们可以白纸黑字写在合同里。我保证，这个价格，绝对比大家种一年地，或者出去打零工的收入，要高得多！具体的数字，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保证让大家满意。”
“第三，也是最后一个问题。”刘大伯深吸一口气，“养这个东西，俺们都是睁眼瞎，一点都不懂。你说派技术员教我们，能教得会吗？万一养不好，不光咱们白费力气，你也跟着赔钱不是？”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也体现了老一辈人的朴实和善良，他们不光担心自己，也担心把李良给拖累了。
李良赞许地看了刘大-伯一眼，他知道，必须彻底打消大家的这个顾虑。
他转过身，把一首坐在他身后的赵老三和张铁柱叫到了台前。
“大家看看这两位，都认识吧？”李良指着他们说。
村民们都笑了。赵老三和张铁柱，一个是村里的老实人，一个是出了名的闷葫芦，谁不认识。
“赵老三叔，张铁柱，他们俩跟我去月牙湾之前，别说养鲍鱼了，可能连鲍鱼长啥样都没见过。他们认的字，可能还没在场很多大娘多。”李良的话很首接，但赵老三和张铁柱都挺着胸膛，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但是，他们跟着我，跟着从青岛请来的大学教授，学了不到三个月。”李良指着张铁柱，“现在，铁柱己经能独立操作我们基地里最复杂的化验设备，能准确说出鲍鱼每个生长阶段需要什么样的水质和饵料。他现在，己经是个半大的专家了！”
他又指着赵老三：“三叔，现在是咱们整个月牙湾基地的生产场长，手底下管着几十号工人和技术员，把基地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们能学会，你们说，你们能不能学会？”李良的声音提了高八度。
这现身说法的例子，比任何空口白话都有说服力。村民们看着台上那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特别是看到张铁柱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响的年轻人，如今竟被李良夸成了“专家”，眼神里都充满了震惊和羡慕。
是啊，连赵老三和张铁柱都能学会，我们怎么就学不会？
人群中的气氛，彻底被点燃了。
“良子，俺信你！俺家报名！”
“算我一个！俺家那片海滩，石头多，正好适合养这个！”
“俺也干！”
一时间，群情激奋，报名声此起彼伏。
李良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激动的脸，心里却很平静。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光有热情还不够，他需要用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成功例子，来给所有人吃下一颗真正的定心丸。
他抬起手，再次让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事毕竟是头一遭，不能一窝蜂全上。我的想法是，咱们先搞个试点。”李良抛出了他的下一步计划。
“咱们从村里，选出一家来，作为‘示范户’。我免费提供给他最好的鲍鱼苗，最好的网箱，派最好的技术员，一对一地教他。所有的过程，都对全村公开。大家可以随时去看，去学。”
“等这第一家‘示范户’养成功了，挣到钱了，大家亲眼看到了，心里有底了，到时候再想加入的，我李良敞开大门，欢迎都来不及！”
“大家说，这个法子，好不好？”
这个提议，稳妥而务实，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好！这个法子好！”
“先看看再说，这样最稳当！”
王叔也点头称赞，觉得李良考虑得非常周全。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全村三百多户人家，谁，能成为这个万众瞩目的，第一个吃螃蟹的“示范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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