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樱花信
顾言的登山靴碾过满地残樱时，邱莹莹正蹲在花冢前。
她指尖抚过青石板上新刻的字迹——“陈雨桐·苏晚晴·陈默·林小棠”，每个名字旁都压着半片樱花。风掠过树梢，落英纷纷，像有人在天上撒糖。
“周正雄的尸体找到了。”顾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提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白大褂，“在实验楼地下三层的冷库里，被锁在冷冻柜里。法医说，死亡时间超过三个月。”
邱莹莹抬头。她后颈的淡紫色印记几乎要看不见了，只留下一道月牙形的浅痕，像被春风吻过的痕迹。
“是他自己走进去的。”阿芸蹲下来，把一束野菊放在石碑前，“冷冻柜的钥匙在他口袋里，手机屏幕停在最后一条短信：‘晚晴，我错了。’”
“李素芬呢？”林小棠捧着保温杯凑过来，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周敏说她昨天出院了。”
“在养老院。”顾言翻开照片，“社区监控拍到她今天早上去了樱花树下，捧着个铁盒，坐了整整一上午。”
邱莹莹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想起三天前在市立医院，李素芬握着她的手说“对不起”时，眼里的恐惧和释然。那个总在消毒水味里穿梭的护士，那个为了保护女儿被迫成为帮凶的母亲，此刻正坐在樱花树下，和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自己和解。
“我去看看她。”邱莹莹站起身，风掀起她的校服裙角，露出小腿上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小时候被陈默塞橘子糖时，不小心划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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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老院的花园里，樱花开得正好。
李素芬坐在轮椅上，铁盒搁在膝头。她头发全白了，背佝偻得像张弓，可当邱莹莹走近时，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落满花瓣：“莹莹，你来了。”
“周阿姨说您在这儿。”邱莹莹在她身边坐下，铁盒里飘出陈雨桐的气味——是修正液的苦，橘子糖的甜，还有旧课本的墨香。
李素芬打开铁盒。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封未寄出的信，每封信的信封上都写着“给009”。最上面那封的邮票是樱花图案，邮戳日期是1998年4月17日。
“那天我把陈雨桐推进河里后，她塞给我的。”李素芬的手指抚过信封边缘，“她说‘替我告诉009，别怕’。可我没敢寄，我怕周正雄发现……”
邱莹莹拆开第一封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009，我是陈雨桐。今天晚晴姐给我涂修正液时，我闻见里面有橘子糖的味道。她骗我说那是‘魔鬼的解药’，可我知道，那是她攒了三个月的糖钱买的。她总把糖纸夹在日记本里，说等我病好了，要和我一起去看樱花。”
第二封信的日期是三天后：“009，我逃出来了。周正雄的实验室有个后窗，我翻出去时摔断了腿。晚晴姐追出来，把自己的外套给我披上。她的后颈也在疼，她说‘我们是双胞胎，你的疼就是我的疼’。可我没听她的话，我跑得太快了……”
邱莹莹的眼泪砸在信纸上。她想起陈默说过，陈雨桐的腿骨上有旧伤——原来不是实验造成的，是她自己逃出来的。
“009，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己经不在了。”最后一封信的字迹被泪水晕开，“晚晴姐说她会替我活着，可我知道，她比我更害怕。你要替我们两个活着，去看樱花，去吃橘子糖，去爱值得爱的人。别像我，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心里，首到腐烂。”
风突然大了。李素芬的轮椅晃了晃，邱莹莹赶紧扶住她。老人的手冰凉，像片落在樱花里的枯叶：“莹莹，我总梦见陈雨桐。她站在樱花树下，穿我给她织的红毛衣，说‘阿姨，我不怪你’。可我知道，她怪的。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不怪……”
“她不怪您。”邱莹莹把信放进铁盒，轻轻盖上，“她让我替她活着，就是原谅您了。”
李素芬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知道吗？周正雄当年找过我三次。第一次是1998年春天，他说陈雨桐有先天性心脏病，活不过十八岁，教室倒数第二排的秘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教室倒数第二排的秘密最新章节随便看！让我配合他把器官捐给苏晚晴。第二次是2005年，他说陈雨桐的肾在苏晚晴身体里排斥，要我给他找新的容器。第三次是去年冬天，他说陈雨桐的心脏停跳了，要我……要我把你交出去。”
邱莹莹浑身发冷。她想起去年冬天喝的那瓶“补维生素”的糖水，味道格外苦，苦得她吐了半宿。原来周正雄早就盯上她了。
“我没同意。”李素芬的声音突然有力起来，“我把修正液的配方改了。原来的砒霜含量是0.01%，我偷偷加到了0.1%。周敏不知道，她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护士。这五年，你喝的修正液里，有百分之九十是普通药水，只有百分之十是真的。我赌你会像陈雨桐一样倔强，赌你会在关键时刻反抗……”
“所以您才会在医院说那些话？”邱莹莹突然想起，上周李素芬拉着她的手说：“莹莹，别信任何人，包括我。”原来那不是试探，是警告。
“对不起。”李素芬哭了，“可我更怕你像陈雨桐一样，为了保护别人，把自己搭进去。”
樱花落在铁盒上。邱莹莹轻轻擦去老人的眼泪：“您没有对不起我。您教会了我最重要的事——真相不是用来恨的，是用来让自己更勇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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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众人回到老樱花树下。
周敏坐在石凳上，腿上摊着本《人体解剖学》。她的白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却笑得很温柔：“小棠说要给你们做樱花饼，我去买面粉了。”
林小棠举着个玻璃罐跑过来，里面装着熬好的樱花蜜：“周阿姨说，陈雨桐日记里提过，最喜欢吃加了橘子糖的樱花饼。”
阿芸蹲在树根旁，用树枝画着什么。邱莹莹凑过去，看见地上歪歪扭扭的字：“陈默·1998-2025，苏晚晴·1998-2025，陈雨桐·1998-2025，邱莹莹·2003-？”
“你在写什么？”邱莹莹问。
阿芸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给花冢刻新碑。这次，要把所有活着的人都写上。”
顾言突然举起相机。镜头里，邱莹莹站在樱花雨里，后颈的淡紫色印记泛着微光，林小棠举着樱花饼蹦跳，周敏翻着书笑，阿芸低头画着字。阳光穿过枝桠，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咔嚓。”
照片洗出来时，邱莹莹盯着照片角落的自己。她的眼睛里有光，那是陈雨桐、苏晚晴、陈默，还有所有被掩埋的真相，在她生命里开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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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邱莹莹坐在书桌前。
她的书桌上摆着那半支拼完整的蓝色中性笔，旁边是陈雨桐的日记本，扉页写着：“替我活着的人，要替我看遍春天的樱花。”手机屏幕亮着，是林小棠的消息：“明天早上六点，樱花树下集合，我们要给陈雨桐她们拍张‘全家福’。”
窗外的樱花还在落。邱莹莹摸了摸后颈的印记，那里己经不疼了，只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像有人在轻轻拥抱她。
她想起陈默临终前说的话：“樱花树是往生树，能记住所有未说出口的话。”现在，她有很多话想说——
对陈雨桐说：“我没怪你推开我，我懂你的选择。”
对苏晚晴说：“你的肾活得很好，你没有白活。”
对陈默说：“我会替你看遍每一个春天，每一朵樱花。”
对李素芬说：“谢谢您，让我有机会成为自己。”
对顾言、阿芸、林小棠说：“谢谢你们，陪我挖出真相，晒在太阳下。”
最后，她想对自己说：“邱莹莹，你很勇敢。你没有辜负所有爱你的人。”
风掀起窗帘，一片樱花飘进来，落在日记本上。邱莹莹合上书页，在空白处写下：
“有些真相，是种子。
有些爱，是阳光。
而我们，都是被春天唤醒的，勇敢的人。”
（第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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