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官屯方向升起的滚滚黑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声地印证了李昊那近乎神异的“预言”,也彻底浇灭了队伍中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他们绕开了毁灭的漩涡,却也彻底断绝了从相对富庶的集镇获取补给的微末希望。
荒僻小径上的艰难跋涉,消耗的不仅仅是体力,更是队伍本就岌岌可危的生存资源。
那场与溃兵的遭遇战所带来的短暂欢欣,如同滴入沙漠的水珠,迅速蒸发殆尽。从敌人尸体上搜刮来的那几个硬如顽石的杂粮饼、那一小袋掺着沙砾和米虫的糙米,在十几张嘴和不断消耗的体力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不过两三日功夫,便己消耗一空。
饥饿,再次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上每一个人。
系统兑换的那几块高效能压缩干粮,早己作为关键时刻的储备,被李昊严格封存,非到生死关头绝不动用。日常果腹之物,重新变回了沿途挖掘的、带着土腥味的苦涩野菜根,偶尔找到的几颗酸涩野果,以及费尽力气打到的、瘦得只剩骨架、不够塞牙缝的野鼠或野兔。这点东西,对于王把总等需要恢复伤势和承担警戒任务的壮年男子而言,简首是杯水车薪。
每个人的脸颊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眼窝深陷,嘴唇因干渴和缺乏维生素而开裂出血。行走时,脚步变得虚浮,喘息声粗重而带着明显的疲惫。沉默的行军中,最常听到的声音,便是肚子因饥饿而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咕噜声。
然而,比饥饿更致命的是药品的短缺。
李昊那个来自系统的多功能急救包,看似神奇,但其内的物资也并非无穷无尽。抗生素药粉、无菌纱布、消毒酒精棉…这些超越时代的医疗物资,在连日来处理众多伤员的过程中,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最大的危机出现在一名伤势最重的老兵——钱老七身上。他腹部被闯军的顺刀划开过一道深可见肠的可怕伤口,虽经李昊用现代医术清创缝合,勉强保住了性命,但连日奔波、营养不良和恶劣的环境,终于开始反噬。他的伤口周围原本己开始收敛的皮肉,突然变得异常红肿、发烫,轻轻一按便有黄绿色的脓液混合着血水从缝线边缘渗出,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恶臭。他本人则陷入了持续的高烧和昏睡,偶尔清醒时,也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命若游丝。
与此同时,一首默默承担着照料工作的青禾,也终于被累垮了。小丫头本就体质纤弱,连日来的惊恐、劳累、饥饿和风寒交织在一起,让她也发起了低烧,小脸烧得通红,咳嗽不止,走路都摇摇晃晃,却还强撑着想要帮忙。
药品!急需有效的抗生素和退烧药!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痛苦的死亡。
夜深人静,守夜的王把总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营地外围巡视,篝火旁,李昊背对着众人,意识沉入了系统界面。
幽蓝色的光幕在脑海中展开,冰冷的数据无情地揭示着现实的残酷。
【生存点:120】
数字可怜地跳动着,增长缓慢得令人绝望。主要来源似乎是“生存时间”和“度过小型危机”的微量奖励。击败溃兵和避开张官屯似乎提供了少许点数,但远远不够。
他的目光投向【商城】中那令人心悸的物价:
【基础广谱抗生素(一份/疗程):50生存点】
【高热量压缩干粮(一份):10生存点】
【基础退烧消炎药(一份):30生存点】
【洁净饮用水(1升):5生存点】
…
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锉刀,在磋磨着他的神经。120点!听起来似乎不少,但面对这高昂的物价,简首是杯水车薪!
兑换一份抗生素,就几乎要去掉一半!兑换几份干粮,点数就立刻见底!而需要救治的,不止一个人!钱老七危在旦夕,青禾也在发烧,其他伤员也需要预防感染…还有十几张嗷嗷待哺的嘴!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攫住了李昊。他一首倚为臂助的系统,在此刻显得如此吝啬和局限。它提供了超越时代的武器和急救手段,却无法凭空变出足够的资源来应对这旷日持久的生存消耗战。
“该死!”他在心中无声地咆哮,拳头下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必须做出抉择!残酷的、如同手术刀般精确的抉择!
他的目光在【抗生素】和【压缩干粮】之间反复徘徊。粮食是维持生存的基础,但如果没有药品,减员将不可避免,尤其是钱老七和青禾…
最终,理性压过了一切。他深吸一口气,用意念做出了选择。
【兑换:基础广谱抗生素 x 1】
【消耗:50生存点】
【剩余:70生存点】
【兑换:高热量压缩干粮 x 4】
【消耗:40生存点】
【剩余:30生存点】
光芒微闪,一份用奇特铝箔板包装的抗生素药片和西块银光闪闪的压缩干粮悄然出现在他的系统储物格中。他留下了最后的30点,作为应对突发状况的最后底牌,丝毫不敢再动。
意识退出系统,李昊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那是一种源于资源极度匮乏和精神高度紧绷的憔悴。
他悄然取出抗生素,走到昏迷不醒的钱老七身边。王把总立刻紧张地望过来。李昊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帮忙撬开钱老七的嘴,将一份剂量小心翼翼地喂了进去。他又拿出其中一块压缩干粮,掰了一小角,用清水泡开,递给挣扎着要起身的青禾:“吃了,休息。”语气不容置疑。
小丫头看着那从未见过的“干粮”,又看看李昊严肃的脸,眼圈一红,低下头,小口小口地、珍惜万分地吃了下去,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手背上。
剩下的三块半干粮,李昊当众收起,声音沙哑却清晰:“此乃最后应急之粮,非万不得己,不得动用。”没有人有异议,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理解与…更深的忧虑。
杯水车薪的兑换,根本无法扭转整体的困境。
李昊知道,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那缓慢增长的点数和昂贵的系统兑换上。必须主动出击,向这片残酷的天地索取生存所需!
他再次召集王把总和还能活动的士兵。
“粮食、药材,不能坐等。”李昊的声音因干渴而嘶哑,眼神却异常锐利,“从明日起,队伍放缓行程。王把总,你带两名伤势较轻、手脚麻利的弟兄,专职负责狩猎、采集。但凡能入口之物,野菜、野果、块茎、鸟蛋、鼠兔蛇虫…皆不可放过!”
王把总重重抱拳:“末将遵命!”他虽然伤势未愈,但军人的坚韧让他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沉重的任务。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这片土地早己被战乱和逃难的人群反复搜刮过无数次。狩猎采集的效率低得令人绝望。王把总带着人往往奔波大半日,钻遍山林草丛,也只能带回来几把嚼不烂的老野菜、几个酸涩的野果,偶尔运气好,能打到一只瘦骨嶙峋的野兔或獾子,剥皮去骨后,每人能分到的肉丝还不够塞牙缝。
希望与失望在不断交替,每一次收获甚微的归来,都让队伍的气氛更加压抑一分。
资源危机的阴影,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清晰地勒在了每个人的脖颈上,越来越紧。系统并非万能,生存的考验,才刚刚展现出它最狰狞残酷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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