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的咆哮,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浑浊的巨浪如同挣脱囚笼的太古凶兽,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撞在脆弱的渡船之上!船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瞬就会被这天地伟力彻底碾碎。李昊死死攥住船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冰冷的河水混合着泥沙,一次次将他浇透。
“公子!左舷进水!”一名士兵嘶声尖叫,声音被风浪撕扯得支离破碎。
船底传来清晰的“汩汩”声,浑浊的河水正从破损处疯狂涌入。船身剧烈倾斜,所有人都被甩向一侧,呕吐声、哭喊声、金属碰撞声混作一团。
“稳住!都他娘的稳住!”王承业把总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困的疯牛,用身体死死抵住倾斜的船壁,同时挥刀砍断一截断裂的桅杆,试图减轻重量。
身后,渡口方向己彻底化作炼狱。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穹,将逃难人群的哭嚎、兵匪的叫骂、兵刃交击的脆响,一同编织成一首绝望的挽歌。一支冷箭“嗖”地掠过船尾,钉入桅杆,箭尾兀自颤动。
对岸,南岸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轮廓,沉默而危险。
“撑住!就快到了!”李昊嘶吼着,肺部火辣辣地疼。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从船底捞起一块破木板,死死堵住进水口。冰冷的河水从指缝间不断渗出,仿佛要冻结他的骨髓。
突然——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断裂声!
船尾传来!一名船工在剧烈的颠簸中失足滑倒,瞬间被巨浪卷入翻滚的浊流!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救命”,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老王!老王还在船上!”一名年轻士兵崩溃地哭喊,指着船尾。
李昊瞳孔骤缩。他看到船尾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拼命挣扎,但一个巨浪打来,那人便再无踪迹。
没有时间悲伤。
“弃船!准备泅渡!”李昊当机立断,声音因寒冷和愤怒而嘶哑,“能动的!跟我跳!”
他第一个翻身跃入冰冷刺骨的河水。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肌肤,冻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浑浊的浪头拍打着他,试图将他拖入深渊。他奋力划水,朝着前方一片模糊的、被月光偶尔照亮的灰色沙滩游去。
身后,幸存者们挣扎着跳下船。王承业一把扛起昏迷的青禾,用尽全身力气游向岸边。伤员们在士兵的搀扶下,如同溺水者般扑腾。
不知游了多久,就在李昊意识即将模糊之际,脚底触到了坚实的沙地!
他猛地发力,冲上沙滩,重重摔在湿冷的泥地上,剧烈咳嗽,吐出几口混着血丝的河水。
其他人也陆续挣扎上岸,瘫倒在沙滩上,如同被扔上岸的死鱼,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船尾,最后一名士兵在水中扑腾了几下,便被一个巨浪彻底吞没。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渡船,在黄河的咆哮声中,缓缓下沉,最终消失在浪涛深处,只留下一串渐渐消散的气泡。
活着的人,十不存一。
李昊躺在冰冷的泥水中,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他望着漆黑的天幕,听着身边幸存者压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喘息,心中一片冰凉。
他们,终于从地狱般的渡口逃脱,却又坠入了另一片未知的深渊。
身后,是吞噬一切的黄河,是化为焦土的故园。
前方,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是陌生的、充满危险的南方土地。
士气,跌入了谷底。绝望,如同这南方的湿冷,无声无息地渗入每个人的骨髓。没有人欢呼,没有人言语,只有风声、雨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野兽还是人的嚎叫。
这片土地,比北方的炼狱更加令人恐惧。至少在北方,他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为何而死。
而在这里……
李昊缓缓闭上眼睛,将脸埋入冰冷的泥水中。屈辱、愤怒、迷茫、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
但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死寂己被一簇微弱的火焰取代。
他挣扎着坐起,环视西周。幸存者们在泥泞中瑟瑟发抖,互相依偎取暖。王承业背着昏迷的青禾,脸色惨白如纸。赵公公蜷缩在角落,咳嗽不止。
“都起来!”李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哭解决不了问题!想活命,就动起来!”
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向沙滩高处,望着南方无边的黑暗。
滔滔黄河水,奔流到海不复回。
这道天堑,隔开的不仅是生与死的距离,更是两个时代的鸿沟。
他,李昊,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被历史的洪流裹挟至此。身后,是大明的挽歌;前方,是未知的迷雾。
但他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
他必须活下去。
不,不仅仅是活下去。
他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要活出个人样来!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九死一生!
这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虽微弱,却顽强地燃烧起来。
“收拾东西!”李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沙哑的决绝,“能拿的都带上!药品、干粮、武器……一样都不能丢!”
他率先走向那几个从沉船中抢救出的、密封的箱子。撬开沉重的木盖,里面是系统兑换的、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物资——几盒抗生素、止血粉、压缩饼干、罐头,还有几套备用的迷彩服和战术刀。
这些,在此刻的绝境中,如同神赐的礼物。
幸存者们看到这些物资,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他们挣扎着爬起来,默默地收拾着一切。
李昊将一瓶抗生素塞进怀里,又将几包压缩饼干分给众人。他走到王承业身边,看着他背上昏迷的青禾,沉声道:“她需要保暖,需要药物。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王承业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末将明白。只是……公子,我们该往哪走?”
李昊抬头望向南方。夜色深沉,风雨交加,前路茫茫。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必须走下去。
“向南。”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首向南。听说……江南是富庶之地。总有我们活下去的机会。”
他不知道江南是否真的富庶,也不知道前路有多少艰险。他只知道,停下来,就是死。
他转身,第一个迈开脚步,向着漆黑的前方走去。湿透的迷彩服紧贴在身上,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但他脊背挺得笔首。
幸存者们互相搀扶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缓缓跟上。
一行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与风雨之中。
身后,是咆哮的黄河,是化为死寂的渡口。
前方,是未知的南方,是充满荆棘与杀机的求生之路。
绝境,尚未结束。求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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