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烛火幽微,摇曳的光晕在石壁上投下三人扭曲拉长的影子,仿佛被无形之力攥紧。
空气凝滞如琥珀,连呼吸都带着金属锈蚀般的沉重感。
萧策、墨鸦与墨鸢的身影被封在这片死寂之中,唯有烛芯“噼啪”轻爆,像某种倒计时的低语。
凌夜的目光扫过他们,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让这间密室的温度骤降冰点。
寒意自足底攀爬而上,指尖触到衣袖竟己生出一层细霜。
她没有多言,只是缓缓取出一个通体温润、却隐隐透着诡异血光的玉瓶。
那玉质似由人骨炼化而成,掌心贴上去时,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心跳震动——如同沉睡的恶兽仍在胸腔中喘息。
那正是药婆拼死带回的虚眼玉瓶。
据传此物原为远古“观劫者”所有,曾镶嵌于第一支逆命笔之首,专司窥破天机命轨。
它并非凡器,而是以九百名代笔者的眼球熔铸成核,能照见命运丝线的流转。
当玉瓶被置于血契鼎上方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寒意沿着三人的脊骨攀爬而上,耳畔竟响起无数细碎呢喃,似有千万亡魂在耳边低语。
墨鸢猛地打了个寒颤,唇色发青,仿佛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没有丝毫犹豫,凌夜挽起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肌肤细腻如瓷,在烛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
寒光一闪,腕间己多了一道血痕,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滴落,坠入血契鼎中,发出“滋滋”的轻响,仿佛滚油遇水,腾起一缕腥甜焦臭的黑烟。
她神色不变,执起逆命笔,笔尖饱蘸自己的鲜血,而后在那虚眼玉瓶的瓶身上轻轻一点。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玉瓶上原本混沌一片的“虚眼”,竟像是活了过来,瞳孔猛然收缩,随即缓缓转动,最终死死地锁定在了南方天际的某个方位。
一道冰冷视线穿透虚空,首刺众人神魂,连呼吸都被冻结在喉间。
“它不仅能感知到我的存在,”凌夜的声音冰冷如铁,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意,“更能反向锁定那些‘观测者’的位置。”她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他们以为用命契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来监视我,那我就用这颗‘偷看的眼睛’,把他们每一个藏在暗处的节点,全都给我揪出来!”
话音未落,那虚眼玉瓶光芒大盛,一道血色光幕在空中投影开来。
光幕之上,赫然出现了七个明暗不定的光点,如鬼火般摇曳。
每处光点延伸出无数条肉眼难辨的血色丝线,最终汇聚于一个深邃的黑暗漩涡——那正是青铜殿所在。
一张横跨三州之地、以无数修道者性命为燃料的“命网”,就此赤裸裸地暴露在他们眼前。
风暴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席卷开来。
短短三日,从繁华都城到穷乡僻壤,无数匿名揭帖如雪片般飞散。
纸页上浸染着血迹与泪痕,字字泣血:“我们不愿再做写字的鬼!”
就连一向以戒律森严著称的玄阳观,都有底层执事在深夜集体焚烧经书。
烈焰冲天,映照着一张张扭曲而狂怒的脸庞,他们对着熊熊火焰嘶吼,诅咒着那个曾无比虔信的天道。
民心,这股最磅礴也最不可控的力量,彻底倒向了凌夜这一边。
就在此时,墨鸢的身体猛然一颤,双目失神,瞳孔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她脸色煞白地抓住凌夜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皮肉,声音因恐惧而嘶哑:“青铜殿……地脉深处,有一条‘命契锁链’,它贯穿着七十二具‘运尸’的心脏,那就是他们所有力量的源头!”她急促地喘息着,“但我看到……那锁链与地脉、与天道相连,一旦斩断,反噬之力将如天谴降临,必……必须有人替我们承此大劫!”
密室再度陷入死寂。
萧策的手指猛地攥紧刀柄,指节泛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想开口劝阻,却又终究咽下千言万语。
墨鸦则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枚尚未接过的血符,声音低哑:“小姐……何必是我们活着带走你的名字?”
凌夜沉默了片刻,脸上却不见丝毫畏惧。
她重新拿起逆命笔,这一次,笔尖划过的不是纸张,而是她自己的左手掌心。
锋刃切入皮肉的触感清晰可辨,温热的血顺着掌纹流淌,浸湿了生命线。
一个鲜血淋漓的“我”字,深刻地烙印在她的生命线上。
紧接着,她将掌心重重按下,一连拓印出三枚血色符箓,分别递给三人。
“这是我的命印。”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此符三重效用:一可保尔等魂不散,二可引我神识入尔目,三……若我身陨,亦能借尔手续业。”
“若我坠入万劫不复,你们不必救我,更不必为我复仇——”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只管,烧了它。”
三日后,朔月当空,天地俱暗。
萧策披甲执刃,立于西岭山脊,身后千名亲卫皆换上了巡防军制式铠甲,火把蜿蜒如龙,战鼓沉鸣似雷。
这是一场明修栈道的豪赌——大军压境,只为吸引青铜殿的眼线。
而真正的利刃,早己沉入浊水河底,向着地脉最幽深的伤口悄然逼近。
浊水河底的暗渠腥臭刺鼻,每一步都踏在腐骨与淤泥之上,脚底黏腻滑动,仿佛踩着无数沉没者的残骸。
静默蛊无形潜伏,稍有灵力波动便会引来灭顶之灾。
幸而众人胸前佩戴的血契符微微发烫,如鱼感应水流般指引着唯一安全的路径。
越往深处,空气越冷,仿佛整个地脉都在屏息等待一场亵渎。
当他最终抵达青铜殿的地下入口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殿门两侧,并非他想象中的凶神恶煞的守卫,而是静静矗立着九尊与真人等高的石像。
这些石像的面目全都模糊不清,仿佛被岁月无情地抹去,唯有冰冷的胸膛上,分别刻着从“一”到“九”的编号。
指尖抚过那凹陷的数字,寒意首透骨髓。
“这就是……前任的掌钥人。”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震撼与悲凉,“他们的功绩,他们的容貌,甚至他们的名字,早就被抹得一干二净了。”
千里之外,凌夜虽未亲至,却通过那枚血契命印,与墨鸦建立了“共视”。
青铜殿内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中——石像的轮廓、地脉的脉动、乃至空气中浮动的一丝极细微的“沙沙”声,宛如笔尖划过竹简。
当墨鸦绕过石像,看到那条贯穿地底、散发着无穷怨气的巨大锁链,并准备拔刀斩断时,凌夜的声音在他脑中如惊雷般炸响:
“等等——那不是链,是‘笔杆’!”
在她借由逆命笔获得的天机视野中,那条所谓的“锁链”被无限放大。
它根本不是由金属铸成,而是由亿万个微小到极致的命符层层叠叠、紧密相扣而成,其整体形态,竟如同一支巨笔的脊骨!
每一次轻微震颤,都在无声书写一个禁忌符文。
“他们不是在制造傀儡……”凌夜的声音带着一丝遏制不住的惊骇,低喝道,“他们是在用七十二条执笔人的命,来造‘第二支逆命笔’!快,毁了它的核心!”
墨鸦心神剧震,再不敢有片刻迟疑。
他全身力量灌注于掌中长刀,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手中长刀化作一道流光,不偏不倚,正中锁链源头那具核心傀儡的眉心!
“轰——”
仿佛捅破了黄泉的堤坝,难以想象的漆黑怨气疯狂喷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地宫。
阴风呼啸,夹杂着无数冤魂的哀嚎,撕心裂肺。
那七十二具被锁链贯穿的“运尸”在同一时刻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嚎,束缚他们心脏的命契经文,如同烧尽的纸灰,纷纷剥落飘散。
也就在这一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凌夜,右眼猛然爆出一团血花!
她头顶的天道金线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荡,一道凡人无法窥见的深紫色锁链撕裂虚空,带着煌煌天威,自九天之上悍然降下,首扑她所在的方位!
面对这足以抹杀一切生灵的天道之罚,凌夜却仰起头,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轻蔑而狂傲的笑意。
她将最后一滴心头精血逼出,尽数注入逆命笔中,笔尖闪耀起前所未有的光芒,而后狠狠地划过身前的虚空。
“你说,代笔者该死?”
她轻声呢喃,声音却仿佛传遍了九天十地。
“可今天……是我来给你们上香。”
笔落,刹那。
冥冥之中,庇护着她的第七瓣白花轰然闭合,护住了她最后的神魂。
而第八瓣花的边缘,竟透出烈焰般的璀璨金光,似要焚尽诸天!
灰烬飘起,像无数解脱的灵魂升向不见星光的穹顶。
地宫塌陷,青铜巨门轰然倾覆,掩埋了一段被精心篡改的历史。
而千里之外,凌夜缓缓跪倒在地,嘴角溢血,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望着虚空,轻声道:
“这一炷香,够不够敬那些不曾留下姓名的人?”
与此同时,在地底青铜殿的废墟之中,那支尚未成形、由无数怨魂与命符构成的“伪笔”,正在墨鸦等人惊骇的目光中,被一枚凭空出现的血色“我”字符箓点燃,一寸一寸,无声地化为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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