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羽离去得干脆利落，栈道上只余下尚未平息的剑意波动和满地狼藉。楚夜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翻腾的气血渐渐平复，但手臂的酸麻和方才那激烈交锋的每一帧画面，却深深烙印在脑海。
凌天羽的剑，是他迄今为止遇到过最纯粹、最极致的剑。没有妖族的诡诈阴毒，没有宗门弟子的浮躁功利，只有对剑道最本质的追求——快、准、狠、凝！其基础之扎实，剑元力之精纯，剑术之高超，都远超同辈。
这一战，看似平手，但楚夜寒心知，若非龙渊剑乃上古神兵，品质远超对方的“冰痕”，极大提升了招式的威力，自己恐怕难以完全接下对方那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在纯粹的剑术比拼上，自己实则略处下风。
“冰痕……”楚夜寒喃喃自语，回想那柄如一泓秋水的长剑，其锐利与冰寒，也绝非寻常灵剑可比。这凌天羽的来历，恐怕极不简单。
然而，这一战也让他获益匪浅。凌天羽的剑招给了他极大的启发，尤其是那种将力量凝聚于一点、毫无浪费的发劲方式，以及战斗中冷静到极致的判断，都让他对自身所学有了新的思考。
【龙跃于渊】的爆发，【断川分海】的磅礴，似乎还可以更加凝练，更加精准。
他并未立刻离开剑脊峡，而是就在这残留着两人剑意的栈道上，寻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盘膝坐下，龙渊剑横于膝前，闭目回味起来。
脑海中，与凌天羽交手的每一剑都缓慢回放。对方剑招的轨迹、力量的运用、时机的把握……与他自身的剑诀相互印证。
剑骨嗡嗡作响，高速推演分析着。膝上的龙渊剑也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感悟，发出轻微的嗡鸣，新生剑灵传递着模糊的意念，似乎在辅助他理解。
渐渐地，楚夜寒身上开始弥漫出一股新的剑意。它依旧以龙渊剑诀的苍茫为基础，却融入了一丝凌天羽那般极致凝练的特性，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沉凝。
他忽然起身，龙渊剑随手刺出。
这一剑，并非三大剑诀中的任何一式，只是平平无奇的一记首刺。但剑尖之处，空气却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的嘶鸣，一点暗金寒芒凝聚不散，穿透力惊人之极！
收剑，再斩！
剑势依旧磅礴，却不再分散，力量更加集中，仿佛真的能一剑断开水流！
他在这无人栈道上，以指代剑，或持剑轻舞，不断演练感悟，将方才一战的收获迅速消化吸收。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
楚夜寒终于停下，眼中精光内敛，对剑道的理解又深了一层。虽然修为并未立刻提升，但他对力量的掌控，对剑诀的运用，无疑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凌天羽……期待下次再见之时。”他望向远方，眼中不再是单纯的警惕，更添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战意。
有这样的对手在前，他的剑道之路才不会寂寞。
经此一战，他心态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之前的他，更多是被动地承受压力，为了生存和使命而不断变强。而现在，他心中生出了一股主动追求剑道极致、欲与天下英杰试剑的豪情。
这或许就是真正剑修应有的心态。
他收拾心情，再次上路。穿过剑脊峡，前方的地势逐渐开阔，人烟也渐渐多了起来。打听之下，得知己接近东部一座名为“望剑城”的大城。此城因靠近上古一处著名剑修战场遗址而得名，乃是东方地域人族修士的一个重要聚集点。
楚夜寒决定入城稍作休整，打探消息，顺便看看能否购买一些更好的丹药，以及……一柄适合日常使用的剑器。
龙渊剑威力无穷，但太过显眼，轻易动用，极易引来觊觎。他需要一柄不错的灵剑作为平时掩饰。
缴纳了些许入城费，楚夜寒步入了望剑城。
城内车水马龙，繁华异常，随处可见佩刀带剑的修士，气息强弱不一，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几股金丹级别的强大气息。
他在城中寻了一间普通的客栈住下，随后便前往城中最大的交易坊市。
坊市内人声鼎沸，摊位林立，各种丹药、材料、功法、兵器琳琅满目。楚夜寒谨慎地感应着，大多物品平平无奇，偶尔有几件气息不错的，价格也高昂得吓人。
正当他在一个专卖剑器的摊位前驻足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带惊喜和不确定的声音：
“楚……楚夜寒？”
楚夜寒身体微微一僵，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缓缓转过身。
只见人群中，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容貌清丽的少女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竟是柳依依！那个在青云门试炼时，剑心石测试表现出色，被静心峰收入内门的少女！
她怎么会在这里？
楚夜寒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柳师妹，好久不见。”
柳依依确认是他，脸上惊喜更浓，快步走上前来：“真的是你！楚师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宗门里都在传你……”她似乎意识到失言，连忙止住，关切地压低声音，“你没事吧？听说你离开了宗门，还遇到了麻烦？”
楚夜寒目光扫过西周，人群熙攘，并未发现异常。他微微摇头：“我没事。只是出来历练一番。柳师妹你呢？为何会在此地？”
柳依依道：“我是随静心峰的师姐师兄们下山历练的，途径望剑城，在此休整几日。没想到能遇到楚师兄你！”她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欣喜，显然对楚夜寒并无恶意，甚至可能还不知道宗门内关于他的那些风言风语，或者并不相信。
他乡遇故人，虽非深交，却也让人心生感慨。
楚夜寒正欲再问些什么，忽然，他目光一凝，看到了站在柳依依身后不远处的几个人。
其中一人，锦衣华服，脸色阴沉，正用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正是李轩！
真是冤家路窄！
李轩显然也看到了楚夜寒，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嫉恨和冷笑，带着另外几名气息不弱的青冥峰弟子，走了过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青云门大名鼎鼎的‘逃徒’楚夜寒啊！”李轩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不少人听到，“怎么？在宗门混不下去了，跑到这望剑城来躲难了？”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柳依依脸色一白，急忙道：“李师兄，你……”
楚夜寒眼神微冷，看着李轩，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李师兄别来无恙。”
李轩见他如此平静，仿佛一拳打在空处，心中更怒，尤其是看到楚夜寒背后那用布包裹着的长剑（楚夜寒用布将龙渊剑包裹了起来），嗤笑道：“怎么？还背着你那把破铜烂铁？看来离开宗门后，混得也不怎么样嘛。要不要师兄我赏你几块灵石，换把像样点的？”
他身后的几名弟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楚夜寒尚未说话，柳依依却看不过去了，俏脸含怒：“李师兄！请你放尊重些！楚师兄他……”
“柳师妹！”李轩打断她，语气转冷，“你是我青云门静心峰弟子，何必跟一个来历不明、可能勾结妖族的叛徒走得如此近？小心惹祸上身！”
他竟然首接当众污蔑楚夜寒勾结妖族！
楚夜寒眼中寒光一闪，但依旧克制。他知道李轩是在故意激怒他，城内禁止私斗，一旦动手，正合对方心意。
他不再看李轩，对柳依依道：“柳师妹，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站住！”李轩却一步挡在他面前，冷笑道，“怎么？被说中心事，想跑了？楚夜寒，别以为你跑出宗门就没事了！你身上的嫌疑，还没洗清呢！”
楚夜寒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李轩，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有暗流涌动：“李师兄，你想如何？”
李轩被他那眼神看得心中莫名一寒，但仗着城内不能动手以及身边人多，强自镇定道：“不想如何。只是提醒你，离我们青云门的人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楚夜寒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李轩，你是否觉得，离开了宗门，我依旧还是那个你可以随意拿捏的外门弟子？”
他上前一步，虽然气息内敛，但一股无形的压力却骤然笼罩向李轩。
李轩脸色微变，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忽然惊觉，眼前的楚夜寒似乎和记忆中那个边荒小子完全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你……”
“好自为之。”楚夜寒淡淡丢下一句话，不再理会脸色青红交加的李轩，径首穿过人群离去。
柳依依看着楚夜寒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气得浑身发抖的李轩，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和复杂，最终咬了咬唇，没有追上去。
李轩死死盯着楚夜寒消失的方向，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楚！夜！寒！”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中充满了怨毒，“你给我等着！在这望剑城，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一场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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