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国站在茶水间门口，手指还搭在手机边缘。刚才那通拨到一半的电话最终没有打出去，他把手机塞回口袋，目光落在东区工位上。小周己经被扶走，座位空着，保温杯倒扣在桌角，一圈水渍正缓缓扩散。
叶观没动，背对着他，仰头看着通风口的金属格栅。袖口那点血迹干了，颜色发暗。
李振国忽然开口：“人事部上个月报过一次异常离职统计。”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我没当回事。”
叶观转过身，等他说下去。
“十二个人，三个月里陆续走了。都是东区的，项目组核心成员。”李振国顿了顿，“我原以为是压力太大，有人带头跳槽，其他人跟着动摇。现在想想……他们走之前，都说过身体不舒服。”
他走近一张工位，指尖划过隔板边缘。“头疼、失眠、注意力没法集中。有个工程师，写代码老出低级错误，自己都不知道。主管找他谈话，他说‘脑子像被什么东西压着’。”
叶观静静听着，没打断。
“还有上周撤资的那个客户。”李振国声音沉了几分，“他们代表来开会那天，就坐在靠窗这一排。会议开了不到半小时，对方突然说要提前离场，脸色很差。后来听说他在车上吐了，送医说是急性眩晕。我以为是饮食问题……”
他停住，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可今天早上，工程部调出了施工日志原件。和你给我的那份不一样。真正的记录显示，封柱当天确实停工了，混凝土浇筑推迟了两天。”他盯着叶观，“你是怎么拿到那份假日志的？”
“不是我拿的。”叶观说，“是你让人去查的，然后他们交给你什么，你就拿到什么。”
李振国呼吸一滞。
他想起助理递文件时的表情——平静、自然，没有任何迟疑。那份日志夹在其他资料中间，看起来毫无破绽。如果不是叶观指出问题，他根本不会想到要去核对原始档案。
“有人在公司内部配合。”他低声说，像是确认，又像是不敢相信。
“不止是配合。”叶观指向饮水机，“滤芯被动过手，通风系统也有痕迹。这些不是外人能轻易做到的。需要权限，还需要对办公流程足够熟悉。”
李振国猛地抬头：“你是说……内部人？”
“不然呢？”叶观反问，“你以为邪阵是贴个符就算了？这是连环局。建筑藏煞、空气投毒、水源污染，三重叠加。普通人扛不住多久。”
李振国沉默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脚步比刚才重了些。他拉开抽屉，翻出一份项目进度表，摊在桌上。
屏幕上还开着人事数据面板。他把两份资料并列对照。
三个关键合作案破裂的时间，分别在一月十五日、二月八日、三月三日。而员工首次出现集体不适症状的记录，是去年十二月底。每次客户会谈前，总有至少两名东区员工请假。
巧合太多了。
他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东侧墙面。那里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缝，从天花板延伸到墙角。以前他觉得是热胀冷缩造成的，现在看去，那道缝的走向，恰好绕开了承重柱的位置。
好像……是为了避开检测。
“你说七天内会死人。”他忽然说，“如果己经有人开始崩溃，那接下来的事，是不是也会按你说的来？”
叶观点头：“前提是没人干预。”
“可我们做了又能怎样？”李振国攥紧了桌沿，“就算我现在下令封锁东区，换滤芯、关通风，那些己经受影响的人呢？他们的状态还能恢复吗？”
“不一定。”叶观走进办公室，站到他对面，“气血亏损严重的，可能需要时间调理。但最怕的是继续暴露在这种环境里。每多待一天，损伤就深一分。”
李振国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十二个离职员工，七个目前仍有联系。他记得其中一人上个月体检，查出心律不齐，医生说是过度劳累。另一人辞职后搬去了郊区，说是要养病。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人离开，未必全是自愿。
“你觉得……他们是逃掉的？”他问。
“也可能是被逼走的。”叶观说，“身体扛不住，只能走。留下的，还在硬撑。”
李振国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天晨会上，一名项目经理汇报进度时突然卡壳，说了三遍才把句子说完。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没睡好，没人多问。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疲劳。
是脑子被慢慢侵蚀。
“你刚才说要凿开柱子。”他转向叶观，“如果真有符纸在里面，拆出来就能解决问题？”
“能断源头。”叶观说，“但不能立刻清除影响。阴气己经渗透结构，短期内还会残留。最好的办法是双管齐下——物理拆除加上术法镇压。”
“术法？”李振国皱眉。
“用符。”叶观语气平淡，“不需要朱砂黄纸，也不用念咒。只要我能锁定位置，意念一动就行。”
李振国盯着他：“你会付出什么代价？”
“功德不够的话，强行使用会有反噬。”叶观说，“但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只要及时处理，我可以控制消耗。”
李振国没再说话。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安保主管的号码。
“通知所有东区员工，立即转移到B座临时工位。关闭该区域空调和净水系统，安排工程人员准备破拆工具，目标东侧承重柱。”他顿了顿，“另外，调取最近三个月所有进出B1至三层的人员权限记录，特别是负责设备维护的。”
电话那头传来疑问声。
“照做。”他声音冷了下来，“出了问题我负责。”
挂断电话，他抬头看向叶观：“你现在能确定符的具置吗？”
“能。”叶观闭上眼，意识沉入脑海中的古卷界面。真眼开启的瞬间，视野穿透楼层，钢筋骨架清晰浮现。黑气依旧沿着主筋向上爬行，在第三层与通风管道交汇处形成一个微弱的漩涡。
他睁开眼：“就在三楼对应位置，离地两米七，靠近钢筋接驳点。破拆时注意别伤到主筋。”
李振国记下位置，转身准备出门。
“等等。”叶观叫住他，“在动手之前，最好让所有人撤离那一层。万一符纸破损时释放积压的阴气，近距离接触的人可能会瞬间失神。”
李振国点头，重新拿起手机补充指令。
办公室里只剩两人时，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李振国看着叶观，眼神复杂。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终于问出口，“为什么愿意插手这种事？你图什么？”
叶观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玉佩。缺角的地方微微发烫。
“我不图什么。”他说，“但有些事，看见了就不能装作没看见。”
李振国没再追问。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说更多。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撒谎。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声音低沉，“那这栋楼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其实都在被人操控？”
“不是操控。”叶观纠正，“是利用。有人知道这个局的存在，也清楚它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们只是没阻止，甚至还帮了一把。”
李振国的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内部有人泄露信息，有人篡改记录，有人动设备。这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动机。
而他自己，作为总经理，竟然一首蒙在鼓里。
“下一步怎么办？”他问。
叶观望向窗外。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
“等他们开始拆柱子。”他说，“我会在旁边看着。一旦发现符体，立刻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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