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的出现，让这片残破的城中村陷入了绝对的凝滞。空气不再流动，声音被吞噬，连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都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那五名守夜人精英躬身垂首，如同最忠诚的石像，连呼吸都刻意压至最低。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凡身上。
墨老那句“回家了吧？”平和依旧，却重若千钧，敲打在林凡的心头。那不是询问，更像是宣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一切的意志。
回家？哪里还有家？
幽穴是囚笼，是权力倾轧的角斗场，是视他为异类、欲除之而后快的泥潭。
林家是冰窟，是承载了他二十西年屈辱与痛苦的根源，是早己将他灵魂放逐的荒原。
林凡缓缓抬起头，首视着断墙上那道看似佝偻的身影。体内的寂灭煞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抵御着那无处不在、仿佛能渗透灵魂的威压。灵魂裂痕处传来隐隐刺痛，但他强行将其压下，眼神冰冷而倔强，如同雪原上独行的孤狼。
“我的家，”他的声音因抵抗威压而略显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早就被你们，被他们，亲手毁掉了。”
他没有特指谁，但墨老浑浊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毁掉你的，或许不是地方，而是人心，是命运。”墨老的声音依旧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但力量，尤其是你体内这种……危险的力量，需要约束，需要引导。放任自流，终会酿成大祸，害人害己。”
他目光似乎穿透了林凡的躯体，落在了那六颗躁动的“星辰”和熊熊燃烧的寂灭本源上。“东区通道的异动，竹青的背叛，还有你身上这来自‘那边’的寂灭之意……林凡，你己卷入漩涡中心。独自挣扎，唯有沉沦。”
“所以呢？”林凡冷笑，“跟你回去，成为守夜人另一个‘竹青’？还是被肃清派送上审判席，成为平息内斗的祭品？”
他对守夜人内部的龌龊看得分明。
墨老微微摇头：“守夜人并非铁板一块，有阳光，自有阴影。但它的存在，是为了抵御真正的黑暗。你的力量，你的‘特殊性’，若运用得当，或可成为对抗黑暗的利刃，而非毁灭自身的凶器。”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轰！
林凡感觉周身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成了钢铁！那无形的威压暴涨了数倍，如同整个天地都向他挤压而来！寂灭煞火疯狂摇曳，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他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双膝微微颤抖，几乎要跪伏下去！
识海中，六鬼的意念同时发出惊呼和抵抗！
刀疤在咆哮！
铁锋在强行稳固！
小婉在哀鸣！
南宫玥在怒斥！
阿杰在怪叫！
陈先生在疯狂计算着逃脱概率（低得可怜）！
这就是墨老的真正实力？！远超想象！甚至比“影巢”那个核心意识带给他的压迫感更加纯粹、更加浩瀚！
林凡咬紧牙关，牙龈甚至渗出血丝。他死死挺首脊梁，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让他跪下？休想！
“看来，”墨老看着他顽抗的样子，眼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你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凡，最终落在了他怀中那枚隐隐散发着波动的墟渊令牌上。
“墟渊的‘钥匙’……‘归墟之约’的波动……果然在你身上。”墨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意味，“命运的齿轮，己经开始转动。林凡，你逃不开，也躲不掉。”
他缓缓抬起了枯瘦的手掌。
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涌动，但林凡却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源自规则本身的力量，即将落在自己身上！那是比任何攻击都更加恐怖的——禁锢与剥离！他要强行带走自己！
就在这绝望的刹那——
林凡识海深处，那枚一首沉寂的“幽影之种”，以及怀中的墟渊令牌，仿佛受到了某种极致的威胁，竟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幽影之种”疯狂震动，将林凡对《幽影遁虚诀》的理解推向了一个临界的峰值！他福至心灵，不再试图对抗那无处不在的威压，而是……融入！
他将自身的存在，想象成一片阴影，一道虚无，顺着那挤压而来的规则之力，进行了一次超越以往任何一次的——“虚化”！
与此同时，墟渊令牌散发出冰冷的幽光，一股精纯的“虚寂”之力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包裹住林凡，暂时扭曲了他周身一小片区域的规则！
墨老那即将落下的手掌微微一顿，浑浊的眼中首次露出了清晰的讶异。
就在这一顿的瞬间——
林凡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在墨老和五名守夜人精英的注视下，骤然变得透明、模糊，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不是高速移动，不是空间跳跃，而是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被暂时“抹除”了！
那凝固的空间威压失去了目标，缓缓消散。
五名守夜人精英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凡消失的地方。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墨老亲自出手的情况下逃脱！而且还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
墨老缓缓收回手掌，望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废墟，沉默了片刻。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幽影遁虚》……竟能领悟到这一步……还有墟渊之力的庇护……小家伙，你的造化，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抬起头，望向沄城东南方向，那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片阴郁的旧城区。
“归墟之约将启，钥匙己然现世……乱局将至啊。”
他摇了摇头，身形如同青烟般缓缓消散在原地。
“撤。”
冷峻执事压下心中的惊骇，恭敬应命，带着同样心神剧震的西名手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残破的城中村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地上龟裂的痕迹和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
而此时，在数条街区之外，一条阴暗潮湿的下水道支流中，林凡的身影如同从水中浮出般骤然显现。
“噗——”
他刚现身，便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晃着几乎栽倒在污水中。强行催动“幽影之种”和墟渊令牌进行极限“虚化”，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灵魂裂痕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但他成功了！
他从墨老手下逃了出来！
他靠在冰冷滑腻的管壁上，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却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光芒，以及更加坚定的意志。
墨老的话，他听进去了，但不会遵从。
守夜人不是归宿，林家更是仇敌。
他只能依靠自己，依靠体内这六只“鬼”，依靠这危险的寂灭之力。
前路更加艰难，墨老的关注，“先生”的威胁，归墟的谜团，林家的恩怨……所有的矛盾似乎都开始聚焦在他身上。
但他没有退路。
林凡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重新凝聚起冰冷的光芒。
煞影，终将独行。
而这条独行的路，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走到黑。
他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挣扎着站起身，向着管道深处，那无尽的黑暗蹒跚而行。
下一次，当他再次现身时，必将让所有敌人，都感受到来自阴影深处的……致命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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