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代码如同瀑布般流淌，林凡的指尖在陈先生精准无比的远程引导下，几乎化为了模糊的虚影。第一次真正的“潜入”，目标是一家与赵天宇产业关联的、财务记录存在疑点的夜总会后台数据库。加密方式在陈先生眼中如同孩童的玩具，但破解的过程，对于林凡来说，却是一场精神高度集中的极限操作。
“跳板服务器响应延迟升高，切换备用节点……就是现在！注入SQL查询语句！”陈先生的声音冷静如冰，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果断。
林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凝聚，完美地执行着每一个操作。极阴之体带来的超常专注力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己远去，只剩下屏幕上的字符流动和陈先生的指令。
几分钟后，屏幕一闪，大量未经加密的财务数据瞬间涌出！
“成功了！”林凡忍不住低呼一声，一股强烈的成就感涌上心头。虽然只是陈先生主导下的执行，但他切实地参与并完成了这次潜入！
“快速扫描，筛选大额异常流水和模糊名目。”陈先生命令道，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满意，“你的学习和执行能力，再次超出预期。”
林凡立刻开始浏览数据，很快发现了几笔流向不明、标注模糊的巨额“服务咨询费”和“设备维护费”，收款方都是些查无此公司的小账户。
“标记这些异常流水。这些可以作为日后追查赵天宇资金链的线索。”陈先生道，“现在，清理访问痕迹，断开连接。”
林凡依言操作，熟练得不像个新手。
当屏幕最终恢复平静时，林凡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精神疲惫，却又异常兴奋。
“哇哦！牛逼啊哥们儿！”阿杰第一个跳出来欢呼，“这就叫黑进去啦？刺激！能看到啥劲爆内容不？比如哪个小姐姐业绩最好？”他的关注点永远离不开那些风花雪月。
“低级趣味。”千金小姐冷哼。
“有效情报获取。任务完成。”铁锋总结。
“宿主好厉害……”小婉小声赞叹。
“切，摆弄电脑有啥意思，真男人就该真刀真枪干！”刀疤一如既往地崇尚物理交流。
林凡笑了笑，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指。这种掌握新技能、并能切实产生作用的感觉，太好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休息一下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数据流里附带的一张低像素的夜总会内部活动照片。照片角落，一个穿着经理制服、正在调酒的侧影，让他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嗯？”林凡下意识地放大了那个角落。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梳得油亮，侧脸轮廓分明，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疲惫感，正熟练地摇晃着雪克壶。
林凡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个人，但那模糊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突然，他脑海里的阿杰发出了一声极其怪异的声音，像是被猛地扼住了喉咙，又像是极度震惊下的抽气。
“阿杰？”林凡一愣，感觉到阿杰的意念波动剧烈得异常，充满了难以置信、震惊、痛苦、以及……深深的愧疚？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阿杰的声音颤抖着，失去了往日的轻浮，只剩下一种林凡从未听过的茫然和刺痛，“他怎么会……在那里……做这个？”
“阿杰，你认识这个人？”林凡惊讶地问道。其他房客也察觉到了阿杰的异常，纷纷安静下来。
阿杰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意念仿佛陷入了一片混乱的旋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极其艰涩、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丝的语调开口：
“他……他叫阿斌……是我……是我最好的兄弟……”
最好的兄弟？在赵天宇的夜总会里做调酒师？
“阿杰，冷静点，说清楚。”陈先生的声音介入，带着安抚和引导。
阿杰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他并不需要呼吸），努力平复着剧烈的情绪波动，一段被他深埋的、不愿触及的往事，如同沉船般缓缓浮出水面。
“我生前……你们也知道，就是个混迹夜场、吃喝玩乐、没什么大志气的家伙。”阿杰的声音带着自嘲，“但我不坑不骗，讲究个你情我愿，仗着有点小钱和一副皮囊，倒也混得开。阿斌……他跟我不一样，他家里条件不好，人特别老实甚至有点木讷，是我硬把他拉进那个圈子的，我说带他见世面，赚快钱……”
他的意念中充满了悔恨。
“一开始还好，就是跟着玩。后来……后来我惹上麻烦了，欠了一笔不小的赌债，被放贷的人堵门。是阿斌……他偷偷拿了他妹妹的学费帮我还了一部分……我当时混蛋啊，就知道感动，说以后一定加倍还他……”
阿杰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后来为了尽快赚钱还给他，我……我鬼迷心窍，听信了一个所谓‘大哥’的话，去帮他‘运’一批‘货’……说事成之后给我一大笔钱。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那‘货’是什么……首到被抓的时候，才知道是那种东西……”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他猜到那“货”是什么了。
“阿斌……阿斌他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风声，傻乎乎地跑来想替我顶罪……他说他没什么出息，进去了没关系，我不能进去……”阿杰的意念充满了痛苦，“那帮混蛋……那帮混蛋明明知道主使是我，却顺水推舟……因为阿斌看起来更好控制……我……我当时吓傻了……我……”
他说不下去了，但那未尽的话语里，是无边的懦弱和背叛。
“所以……他替你顶罪进去了？”林凡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阿杰的意念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我后来想尽办法凑钱想把他捞出来，想去找那个‘大哥’……但那个‘大哥’早就跑了……再后来……我就出了那场该死的车祸……”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识海中。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整天嘻嘻哈哈的情圣，内心深处竟然藏着这样一段如此沉重和不堪的过往。一段因他的轻浮和懦弱而导致的，对最好兄弟的致命背叛。
“所以……他现在出来了？”林凡看着照片里那个显得疲惫而沧桑的男人，“在赵天宇的场子里工作？”
“赵天宇……那个‘大哥’……好像就是跟着赵天宇手下混的……”阿杰的声音充满了苦涩和恨意，“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进去，不会沾上那些人，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以前连酒都不怎么会喝……”
无尽的愧疚和自责，几乎要将阿杰的意念吞噬。
林凡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阿杰。有些错误，一旦造成，就无法挽回。有些愧疚，会伴随一生，甚至超越生死。
“所以……你所谓的‘情债’……”陈先生缓缓开口。
“不止是欠女人的……”阿杰痛苦地承认，“我最深的债，是欠他的……我这辈子，不，就算成了鬼，都还不清……”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氛。连刀疤都没有再嚷嚷，千金小姐也保持了沉默。
林凡看着照片里那个叫阿斌的男人，他能感受到阿杰那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的痛苦和悔恨。这种情绪是如此强烈，甚至影响到了林凡自身，引动极阴之气微微波动。
“阿杰，”林凡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坚定，“你想帮他吗？”
阿杰一愣：“帮？我怎么帮？我现在就是个困在你脑子里的鬼魂！我连跟他道歉都做不到！”
“但你还有我。”林凡看着屏幕，眼神锐利起来，“我们既然能查到他在哪里，就能查到更多。他为什么会在赵天宇的场子？是被迫的吗？他过得怎么样？我们……可以想办法做点什么。”
阿杰的意念猛地一震，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你……你说真的？”
“嗯。”林凡点头，“虽然我不知道能做什么，能做到哪一步，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这也是……我答应过要帮你们完成心愿的一部分。”
不仅仅是交易，更是一种……同理心。他们都背负着沉重的过去。
“林凡……”阿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微弱的希望，“谢谢……谢谢你……”
“先别谢我。”林凡打断他，“我们需要计划。赵天宇的地方很危险，我们现在的力量还不够。但是，”他话锋一转，看向电脑屏幕，“我们可以先从信息开始。陈先生，能再深入查一下这个阿斌吗？比如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会在那里工作？有没有什么麻烦？”
“可以尝试。”陈先生立刻响应，“这比首接攻击核心财务系统要容易得多。可以从他的社会关系、释放记录、以及夜总会内部的人事档案入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在陈先生的指导下，林凡再次投入到信息的海洋中。这一次，目标明确，带着一种不同于之前纯粹技术探索的情感驱动。
他们像抽丝剥茧般，一点点搜集着关于阿斌的碎片信息。
出狱时间、暂住地址、在夜总会的职位（不仅仅是调酒师，似乎还被迫兼做一些催债的脏活）、银行流水（经常有大额扣除，疑似被盘剥）、甚至还能查到一些他因为“不听话”而被赵天宇手下教训的记录……
每多查到一条信息，阿杰的意念就痛苦一分，但那痛苦中，燃烧起了越来越强烈的怒火和想要做点什么的渴望。
“畜生！那群畜生！”阿杰咬牙切齿地怒骂。
“情况比想象的复杂。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陈先生总结。
“需要制定详细的干预计划，包括风险评估和撤离方案。”铁锋道。
“或许……可以从经济层面先给予一些匿名帮助？”小婉小声提议。
“哼，首接找出那些欺负他的人，给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刀疤恶狠狠地说。
林凡看着汇总起来的信息，眉头紧锁。阿斌的情况确实很糟，几乎是被赵天宇的人控制在手心。
首接救人？不现实。匿名汇款？治标不治本，还可能被查出来。
“或许……我们可以给他一个机会。”林凡忽然道，“一个可以离开那里，重新开始的机会。”
“什么机会？”阿杰急切地问。
“信息。”林凡指着屏幕，“我们知道赵天宇那么多见不得光的财务漏洞和非法勾当。如果……如果能巧妙地、安全地，让阿斌‘意外’地拿到一些能威胁到赵天宇手下某个小头目的证据呢？不需要多致命，足够让他换取自由身就行。”
陈先生立刻明白了林凡的意思：“祸水东引？借力打力？风险很高，但操作得当，或许可行。需要极其精细的设计和时机把握。”
“需要接近他，并且不能引起赵天宇的人的怀疑。”铁锋指出难点。
“这个交给我！”阿杰立刻喊道，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了解他！我知道怎么跟他说话！林凡，到时候让我来！我知道怎么让他相信，并且不起疑心！”
林凡沉默了一下。让阿杰首接通过他去接触阿斌？这其中的情感冲击和风险……
但他看着阿杰那近乎哀求的、充满痛苦和希望的意念波动，最终点了点头。
“好。但必须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并且要有万全的准备。”
“谢谢……谢谢你，林凡……”阿杰的意念充满了感激，那沉重的愧疚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和弥补的出口。
情债难偿，但并非无可作为。
阿杰的遗憾，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扎在所有人的心头，也再次提醒着林凡，他脑海中的这些房客，每一个都并非简单的标签，他们有着各自鲜活而痛苦的过去，以及未了的执念。
帮助他們，也是帮助他自己，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找到更多的意义和羁绊。
屏幕上的数据冰冷，但追寻真相和救赎的心，却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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