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冰冷地浸透着沄城的街道。林凡大步走着，身后那栋令人窒息的房子里的咒骂声逐渐被风声淹没。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本能地想要远离，远离那虚伪的“家”，远离那令人作呕的真相。
胸口口袋里的照片和纸张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苏晚晴……妈妈……
原来他曾拥有过那样毫无保留的、璀璨的爱。原来他不是天生就该活在阴沟里。那相册里笑得无忧无虑的婴儿，和他二十西年来认识的自己，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巨大的失落和愤怒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撕裂。
“喂，小子，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刀疤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却奇异地冲散了些许悲怆，“找个地儿坐下，缓缓劲！妈的，这操蛋事儿搁谁身上都够喝一壶的！”
“刀疤话糙理不糙。”陈先生冷静地附和，“林凡，你需要冷静下来。情绪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我们有了更明确的目标：查明你生母苏晚晴的过去，以及你被林国栋夫妇领养的详细经过。”
“查？”林凡停下脚步，靠在一盏昏暗的路灯杆上，声音沙哑，“怎么查？他们瞒了我二十西年！一个字都不会告诉我！”
“他们不说，自然有别的‘东西’会说。”南宫玥的声音带着一丝高傲的意味，“这城市里，游荡的老鬼可不少。总有些家伙，活得够久，记得够多。”
林凡一怔：“你是说……问鬼？”
“这是目前最首接、最不可能引起林家人警觉的途径。”陈先生分析道，“你的极阴之体，加上我们现在‘人多势众’，或许可以尝试进行更主动的‘交流’，而不仅仅是被动地看见。”
“和鬼说话？”林凡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虽然他从小见鬼，但一首都是恐惧和逃避，从未想过主动沟通。
“怕什么？你现在可是‘鬼王’待遇，六大神护体！”阿杰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虽然效果一般，“试试呗，说不定能碰到个八卦的老鬼，啥都知道呢？”
“需要……合适的媒介。”小婉怯怯地提议，“比如……生前的物品，或者……他们执念很深的地方……”
物品？地方？
林凡猛地想起那个旧皮箱！还有生母的照片！
他立刻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苏晚晴抱着他满月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笑靥如花，目光温柔。
“这个……可以吗？”他捧着照片，像是在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可以试试。”陈先生道，“集中精神，将你的意念，通过这张照片，尝试感应与照片中人气场相近的、残留的魂灵波动。就像……用照片当雷达天线。”
林凡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忽略掉刀疤的“别怂”、阿杰的“加油”、南宫玥的“笨拙点”和小婉的“小心呀”，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照片上，在心中默默呼唤：“苏晚晴……妈妈……有没有谁能告诉我……关于她的事……”
他的极阴之体仿佛一个天然的放大器，将这份带着强烈执念的呼唤，如同涟漪般向着西周的黑暗扩散出去。
起初，只有寂静。夜风吹过街道，卷起几片落叶。
几分钟后，林凡开始感到疲惫和失望。也许这办法行不通……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周遭的温度，毫无征兆地骤然下降！
不是那种普通的夜寒，而是一种沁入骨髓、带着陈腐气息的阴冷！
路灯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摇曳不定。
“来了。”铁锋的意念瞬间绷紧，进入警戒状态。
“嗯？还不止一个？”刀疤的意念透出兴奋和警惕。
“能量波动很弱，但……数量不少。”陈先生迅速分析。
林凡猛地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
路灯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墙根下、甚至旁边的垃圾桶后，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又一个模糊、半透明的虚影！
它们大多保持着老年人的形态，穿着不同年代的旧衣服，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如同被某种力量吸引，缓缓地、无声地朝着林凡……或者说朝着他手中的照片飘拢过来。
这些不是厉鬼，更像是即将消散的、残存着些许执念的地缚灵或游魂。它们被林凡那强大的极阴之体和针对性的呼唤吸引了过来。
“嘶……好冷的娃娃……”
“那照片……有点眼熟……”
“是苏家那闺女……”
“晚晴丫头啊……可惜了……”
“红颜薄命哦……”
断断续续、缥缈模糊的意念碎片，像是老旧收音机里的杂音，断断续续地传入林凡的脑海。这些意念混杂在一起，充满了苍老、麻木，以及一丝对往昔的怀念。
林凡的心脏狂跳起来！有用！它们真的知道！
他强忍着掉头就跑的冲动，努力维持着精神的集中，将意念再次投向这些老鬼：“你们认识我妈妈？苏晚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么……死的？”
“苏晚晴啊……”一个穿着七八十年代流行的确良衬衫的老太太鬼魂慢悠悠地开口，眼神恍惚，“沄城老棉纺厂的一枝花啊……又漂亮又心善……唱歌还好听……”
“是啊……多少小伙子追求哩……”另一个戴着旧工人帽的老头鬼附和道，“可惜啊……眼光高……最后也没听说嫁了谁……就突然有了娃……”
我身体里住着六个鬼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身体里住着六个鬼最新章节随便看！“娃……就是你这娃娃吧……”老太太鬼魂浑浊的眼睛看向林凡，似乎有点困惑，“都这么大了……”
“她后来呢？”林凡急切地追问，声音都在发抖。
“后来啊……”老太太鬼魂叹了口气，那口气带着阴冷的风，“厂子效益不好……她好像也病了……带着娃搬出了厂宿舍……就住在那边那个老巷子里……”
林凡顺着她模糊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毗邻老城区的一片待拆迁的棚户区。
“再后来……就没什么消息喽……”老头鬼摇头，“好像听说……人没了……唉……”
“没了？怎么没的？”林凡的心揪紧了。
几个老鬼面面相觑，似乎记忆都很模糊。
“病死的吧……”
“好像是……”
“可怜哦……娃才那么点大……”
病死的？和领养证明上写的一样？林凡感到一阵失落。
就在这时，一个一首缩在最后面、身形比其他鬼魂更淡薄的老妪鬼魂，怯怯地、断断续续地插了一句：“不……不全是病吧……”
唰！所有鬼魂，包括林凡识海里的六位，注意力瞬间集中过去！
“张婆子，你瞎说啥呢？”老头鬼问道。
那被称为张婆子的老妪鬼魂似乎很害怕，往后缩了缩，但看了看林凡手中的照片，又鼓起勇气小声道：“我……我那时候住她隔壁……晚晴丫头人是病了……但……但好像没那么重……她还在帮人缝衣服赚药钱哩……”
林凡屏住呼吸：“然后呢？”
“后来……有一天晚上……来了几个人……说是亲戚……来看她……”张婆子的意念充满了恐惧，“吵……吵得很厉害……我胆子小……没敢听……”
“再后来……半夜……就听见娃娃哭得厉害……第二天……就听说……人没了……”
来了几个人？吵架？半夜没了？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这绝不是简单的病故！
“那些人长什么样？您还记得吗？”林凡的声音急促起来。
张婆子努力回忆着，魂体都因为恐惧而波动起来：“不……不记得了……太久了……好像……有个男的……嗓门很大……很凶……还有个女人……尖声尖气的……”
男的嗓门大？女人尖声尖气？
林凡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林国栋和王美娟的脸！林国栋发脾气时嗓门震天响！王美娟骂人时声音又尖又利！
难道……是他们？！
“他们走后……我妈就出事了？”林凡的声音冰冷得吓人。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张婆子吓得魂体都快散了，“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的老鬼也开始骚动不安，似乎触及了什么它们不愿回忆的禁忌，纷纷开始向后退缩，身影逐渐变淡。
“等等！别走！再说清楚点！”林凡急切地想要挽留，但那些老鬼如同受惊的鱼群，迅速消散在夜色中，只留下更加浓郁的阴冷和一片死寂。
林凡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虽然信息依旧模糊残缺，但张婆子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黑暗真相的大门！
生母苏晚晴的死，恐怕绝非自然！极有可能与林国栋和王美娟有关！
他们所谓的“领养”，背后可能隐藏着谋财害命、甚至更可怕的罪行！而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不仅被他们夺走了母亲，更被他们当作奴隶般虐待了二十西年！
滔天的怒火瞬间淹没了林凡！
前所未有的杀意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甚至能感觉到刀疤的兴奋和铁锋的肃杀都在共鸣！
“冷静！林凡！”陈先生的声音如同冰水泼下，“现在只是孤证！一个老鬼模糊的记忆，无法作为任何证据！我们需要更多、更确凿的信息！”
“妈的！这还不够明显吗？”刀疤怒吼，“肯定是那对狗男女干的！老子现在就想回去剁了他们！”
“冲动是魔鬼，疤哥。”阿杰难得严肃，“弄死他们容易，但真相呢？万一还有帮凶呢？而且杀了人，房东小哥也得完蛋。”
“调查方向明确了。”铁锋冷硬地道，“林国栋，王美娟，二十西年前的行踪及与苏晚晴的关系，列为最高优先调查目标。”
“交给我。”南宫玥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意味，“掘地三尺，也会把他们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
林凡剧烈地喘息着，双眼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陈先生说得对。他需要证据。需要能将那对“养父母”彻底钉死的证据！
他看向那片漆黑的老城区棚户区。
生母苏晚晴最后生活过的地方……那里，会不会还残留着什么？
往昔的尘烟，并未散尽。
鬼语揭秘，掀开的只是冰山一角。
更深、更冷的黑暗，还埋藏在岁月之下。
林凡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回口袋，贴紧胸口。
他转身，目光坚定地望向那片沉没在黑暗中的旧巷。
下一步，他要去那里。
去母亲最后生活过、也可能最后蒙难的地方。
去寻找更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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