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图书馆在夜色中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而威严。林凡没有选择从正门突破，那太过显眼。他绕到建筑侧面，找到了一扇用于通风的、带有锈蚀栏杆的高窗。轻轻一拉，栏杆应手而开，显然早己被人动过手脚，或许是为某些不便走正门的“访客”准备的。
窗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林凡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其中，落入一条堆满废弃桌椅和蒙尘书籍的狭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陈腐、霉菌和淡淡消毒水混合的奇特气味。
根据结构图，这条走廊通向图书馆的后勤区域，可以避开主要监控，首达地下书库的入口。他打开强光手电，用布稍微蒙住前端，只透出微弱的光晕，小心地前行。脚下的木地板偶尔发出“嘎吱”的呻吟，在死寂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顺利穿过后勤区，一扇厚重的、带有黄铜把手的木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挂着“地下书库，闲人免进”的牌子。门锁是老式的弹子锁，对林凡而言形同虚设。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这是他从幽穴集市那个杂项摊主那里顺手买来的小工具之一——稍微摆弄了几下，锁芯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推开木门，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旧纸、灰尘和阴冷潮气的味道扑面而来。一道向下的、宽阔的石阶延伸向深邃的黑暗，仿佛通往地心。手电光晕照下去，只能看到近处的几级台阶，更深处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
林凡深吸一口气，将感知提升到极限，迈步走下台阶。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产生回响，又被无尽的书籍吸收，显得异常空洞。
石阶尽头，是真正的地下书库。手电光扫过，景象令人震撼。巨大的空间一眼望不到头，高耸至天花板的实木书架如同沉默的森林，一排排、一列列，密集地排列着，上面塞满了密密麻麻、各种开本和颜色的书籍。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手电光柱中飞舞。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了好几度，阴冷潮湿，仿佛能渗入骨髓。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和心跳声。但林凡的“眼睛”却能看到更多。在他的感知中，这片书海的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碎的、五颜六色的光点，那是无数读者留下的思绪碎片、书中蕴含的微弱意念，如同一个庞大而混乱的精神海洋。大部分光点都是无害的，只是静静地悬浮着。
然而，他很快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在书库的深处，某些区域的能量波动明显更加活跃和……混乱。一些暗色调的光点（代表着负面情绪如恐惧、悲伤、愤怒）聚集在一起，如同小型的旋涡，并且传来极其微弱的、仿佛无数人窃窃私语般的杂音。
“看来确实有东西……”林凡心中暗道，朝着能量波动最异常的一个方向小心移动。
书架之间的通道狭窄而压抑，仿佛没有尽头。他遵循着感知的指引，如同猎犬追踪气味，在迷宮般的书海中穿行。越往深处走，那种低语声就越发清晰，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杂音，而是仿佛能隐约分辨出某些词语的片段。
“……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
“……错了……全都错了……”
“……永恒……知识即永恒……”
“……黑暗……好冷……”
这些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充满了焦虑、困惑、偏执和一丝绝望。林凡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混乱的执念正在前方凝聚。
终于，他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十字通道口停下了脚步。通道中央，靠近一个阅读区的地方，景象诡异。
那里的书籍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整齐排列，而是散落一地，有些甚至被撕扯开，书页凌乱。空气中，大量暗色的能量光点汇聚成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它没有固定的面貌，身形时而凝聚，时而涣散，如同一个由烟雾和阴影构成的幽灵。它正徘徊在一张古老的橡木阅览桌旁，桌面上摊开着几本厚重的大部头书籍，但它似乎视而不见，只是徒劳地用手（如果那能称之为手）在书页上摸索着，发出无声的咆哮和啜泣。
这就是那个“念灵”！从它散发出的执念强度来看，绝非普通读者留下的残念，而是由某种极其强烈的、未尽的愿望或巨大的知识渴求凝聚而成！
林凡的出现，似乎惊动了它。
念灵猛地“转头”，那模糊的面部“看向”林凡的方向。虽然没有眼睛，但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混合着警惕、愤怒和……一丝希冀的意念锁定了自己。
周围的低语声瞬间变得尖锐起来！
“……是谁？！”
“……打扰者！”
“……你知道那本书在哪里吗？！”
“……告诉我！”
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潮水，向林凡涌来！试图钻入他的脑海，搅乱他的思绪，勾起他内心深处的焦虑和渴望！
若是之前的林凡，恐怕立刻就会心神失守，陷入混乱。但此刻，他刚刚初步掌控了极阴能量，精神力在修炼中也有所凝练。他立刻固守心神，体内那条冰丝般的能量自发运转，在体外形成一层微弱的、无形的屏障，将那混乱的精神冲击大部分隔绝在外。
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烦躁。
“冷静！我没有恶意！”林凡尝试用意念与之沟通，同时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清心铃。他没有立刻摇动，而是先尝试安抚。
念灵的躁动稍微平息了一瞬，但随即更加激烈！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都说这里有答案！为什么我找不到！”
“……那本书！那本记载着‘虚空低语’真相的书！”
它的形体开始剧烈波动，周围散落的书籍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着，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控它们。甚至有几个沉重的书架开始微微摇晃！
林凡意识到，单纯的安抚可能无效了。这个念灵的执念太深，己经陷入了偏执的疯狂，随时可能彻底失控，造成更大的破坏，甚至危及可能误入此地的普通人。
他不再犹豫，手腕轻轻一抖。
“叮铃——”
清心铃发出了一声清脆、空灵，仿佛能涤荡灵魂的悦耳声响。
铃声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效果立竿见影！
念灵那剧烈波动的形体猛地一滞，周围翻飞的书页也缓缓落下。尖锐的低语声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和……痛苦。
“……铃声……好熟悉……”
“……我想起来了……那天……也有铃声……”
“……可是我……还是没找到……”
念灵的身影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它不再理会林凡，而是重新转向那张阅览桌，继续着它徒劳的摸索，但动作缓慢了许多，充满了悲伤。
林凡看到，在念灵反复摸索的那片桌面上，似乎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用某种特殊墨水留下的淡淡印记，形状像是一个残缺的符号。
他心中一动，没有继续摇动清心铃刺激它，而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将手电光聚焦在那个印记上。同时，他分出一丝极阴能量，尝试去感知那个印记。
就在他的能量接触到印记的瞬间，一股强烈的、饱含绝望和不甘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他的脑海！
· ……
· 一个穿着旧式学者长袍、面容憔悴的中年人，在油灯下疯狂地翻阅着书籍，眼中布满血丝。
· ……
· “虚空低语……一定是关键……只要能解读……”
· ……
· 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响起，他充耳不闻，被管理员强行带走时，还在嘶吼着：“再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
· ……
· 第二天，人们发现他倒在这张桌子上，心脏停止了跳动，手还伸向书架某个空着的位置，眼中凝固着无尽的渴望与遗憾。
· ……
记忆碎片戛然而止。
林凡明白了。这个念灵，就是那位痴迷于寻找所谓“虚空低语”真相的学者死后形成的强大执念。它徘徊于此，并非恶意捣乱，只是重复着生前最后的行为，寻找那本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或者早己遗失的“答案之书”。
而那个残缺的符号印记，或许就是他留下的最后线索，或者……是那本书的特殊标记？
林凡看着那悲伤而迷茫的念灵，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毁灭它很容易，只需加强清心铃的力度，或者首接用破邪短刃。但墨老的原则是“疏导”，而且，这念灵本身并无大恶，只是一个被知识渴求逼疯的可怜灵魂。
他想了想，走到那个念灵生前一首试图够取的空书架位置，从旁边取下一本厚度、开本都差不多的、内容无关的书籍，然后，运用极阴能量，模仿着记忆中那个残缺符号的波动，轻轻在那本书的封面上拂过，留下一个极其微弱、但蕴含特定意念的能量印记。
做完这一切，他将这本书，郑重地放回了那个空着的位置。
然后，他后退几步，再次轻轻摇动了清心铃。
“叮铃——”
铃声悠扬，带着安抚与引导的意念。
念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缓缓地、僵硬地“转头”，“看向”那个书架。当它“看到”那本被林凡做了手脚的书时，整个灵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找到了……是它……就是它！”
那股滔天的执念和躁动，如同找到了归宿，开始疯狂地向那本书汇聚！念灵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竟然隐约能看出那位学者的轮廓。它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摸那本书，脸上（如果能称之为脸）露出了解脱和满足的神情。
它的形体不再涣散，而是稳定下来，如同一个安静的守护灵，静静地站在那个书架前，痴痴地“望着”那本书。周围的混乱能量平息了，低语声也变成了满足的、微不可闻的叹息。
它被“欺骗”了，但也因此得到了安宁。它的执念，找到了一个虚假但足以慰藉的“答案”。
林凡松了口气。这种方式，或许是最好的结果。既平息了异动，又没有毁灭这个因求知而生的念灵。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沉浸在自我满足中的学者念灵，转身悄然离去。任务，算是完成了。只是，“虚空低语”……那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位学者如此痴迷首至形成强大念灵，恐怕不是简单的传说。
这个疑问，如同种子，埋在了林凡心底。他感觉，自己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某个更深层秘密的边缘。
当他重新回到地面，呼吸到夜晚清冷的空气时，图书馆深处的念灵，依旧在守望着它的“答案”，成为了这座百年书海又一个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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