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的冰寒透过残破的玄铁缝隙，钻进每一寸骨头缝里时，云烬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暗沉的石顶，鼻尖萦绕着陈腐的土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血腥味。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发出“咔嗒”的脆响，像是生锈的零件终于重新咬合。浑身的肌肉僵硬得厉害，每一次收缩都带着撕裂般的酸痛，可更让他心慌的是，脑子里空空的。
没有名字，没有过去，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口冷冰冰的棺材里。
唯一清晰的，是胸腔里那颗心脏有力的跳动，以及随之而来的、强烈到极致的生存本能。
他撑着棺壁坐起身，玄铁棺盖“吱呀”一声滑落在地，扬起一阵细小的尘埃。借着从棺椁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云烬看清了周围的景象，密密麻麻的墓碑矗立在荒芜的土地上，碑身爬满青苔，刻着他完全不认识的古老符文，风一吹过，墓碑间似乎有细碎的呜咽声在回荡。
这是哪里？
他扶着棺沿站起来，脚下的泥土松软潮湿，踩上去能陷进半指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指节分明，掌心还残留着未干的、不知来源的暗红色痕迹。身上的衣服是粗糙的黑色麻布，早己破旧不堪，勉强能遮住身体。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墓碑深处传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喘息。云烬下意识地缩到一口断碑后，屏住呼吸，那生存本能在提醒他，未知的动静或许意味着危险。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灰袍的年轻修士从碑林中钻了出来。那修士背着个竹篓，篓子里装着几株泛着微光的草药，脸上满是疲惫，可当他瞥见那口敞开的玄铁棺，以及棺旁散落的棺盖时，眼睛突然瞪得滚圆，手里的药锄“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谁、谁在那里？！”修士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摸向腰间的短剑，“这、这是神魔陵园，活人怎么敢进来？！”
云烬从断碑后走出来，目光落在修士身上，这是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活人”，对方身上有种微弱的、温暖的能量波动，和这陵园的阴冷格格不入。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这里……是什么地方？”
修士看到云烬的模样，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嘴唇哆嗦着：“你、你是人是鬼？这是神魔陵园啊！上古时候埋神魔的地方，万年了，从来没人敢靠近这里！”
“万年？”云烬皱起眉，这个数字像一块石头砸进他空荡荡的脑子里，激起一阵模糊的涟漪，“什么万年？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现在是天衍纪元三百七十二年啊！”修士觉得眼前这人怕不是个疯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难道你是从地底下刚爬出来的？”
“地底下？”云烬低头看了看那口玄铁棺，又抬头看向修士，“我醒来就在那里面，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什么天衍纪元。”
修士愣了愣，眼神从恐惧慢慢变成了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你真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什么？比如……你来自哪个时代？”
云烬闭上眼睛，用力回想，可脑子里只有一片混沌，偶尔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漫天的血色，倒塌的宫殿，还有一道模糊的、穿着白裙的身影。这些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阵尖锐的头痛。
“记不清了，”他睁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只有一些……碎片。你说这里是神魔陵园，上古埋神魔的地方？”
“对啊！”修士见云烬不像要动手的样子，胆子大了些，往前走了两步，“老一辈都说，万年前有场神魔大战，死了好多大能，最后就把他们埋在这儿了。这里的禁制可厉害着呢，我也是听说最近陵园有异动，想来找找有没有漏出来的古宝，才敢偷偷进来的，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异动？”云烬捕捉到关键词，“什么异动？”
“就是前几天夜里，这边天空突然亮了一下，还刮了好大的风，”修士压低声音，“城里的天机阁巡查使都被惊动了，听说再过两天就要来这里搜查，说是要找‘异变之源’。”
“天机阁？巡查使？”云烬又听到了陌生的词，“那是什么？”
“天机阁你都不知道？”修士瞪大了眼，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那是咱们天衍纪元最厉害的势力之一啊！管着整个修真界的秩序，里面的修士都厉害得很，最低都是星尘境的！巡查使就是天机阁派出来巡逻的，听说赵阎巡查使都己经是星尘境七重天了，随手就能捏死我这样的！”
“星尘境？”云烬重复着这个词，心里莫名有种熟悉感，仿佛他曾经也接触过这些东西，“那是什么？”
“就是修炼的境界啊！”修士说着，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咱们修士修炼，先引星光淬体，开辟气海，这就是星尘境，分一到九重天；然后是月轮境，能凝月华成轮；再往上还有日耀境、圣域境，听说最高还有归虚境，不过那都是传说了。我现在才星尘境一重天，连踏空都做不到呢。”
云烬沉默了，他试着按照修士说的“引星光淬体”去感受，果然，夜空里似乎有微弱的光点在向他靠近，落在皮肤上，带来一丝暖洋洋的感觉，缓解了身体的僵硬。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修士看着云烬的反应，又开始害怕了，“从万年古墓里醒来，还不知道现在的时代，你该不会是……上古时候的人吧？”
云烬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想起过去？”
“这我哪知道啊！”修士往后退了退，眼神瞟向远处的碑林，“我只是个来捡草药的，可不敢跟你待太久，万一被巡查使发现了，我就死定了！”
他说着，转身就要跑，可刚跑两步，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云烬的手很凉，力气却大得惊人，修士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开。
“等等，”云烬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你还知道什么？关于这个陵园，关于天机阁，或者……关于怎么找回记忆？”
修士被他抓得手腕生疼，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真不知道了！我就是个小修士，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巡查使马上就要来了，你要是被他们抓住，肯定没好果子吃！他们最讨厌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了！”
云烬看着修士惊慌失措的样子，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慢慢松开了手。
修士一得到自由，立刻往后跳了好几步，捡起地上的药锄和竹篓，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真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别被巡查使找到了！还有，这陵园深处有守墓人，听说可凶了，你也别往里面去！”
说完，他转身就跑，脚步快得像一阵风，转眼间就消失在了碑林深处。
云烬站在原地，看着修士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围林立的墓碑。风又吹来了，带着更浓的阴冷气息，墓碑上的符文似乎在微弱地闪烁。
天衍纪元，万年，天机阁，星尘境……这些陌生的词汇在他脑子里盘旋，而那口玄铁棺就静静地躺在一旁，像是在无声地提醒他，他的过去，就藏在这万年的尘埃里。
他走到玄铁棺旁，伸手摸了摸棺壁，上面刻着和墓碑上类似的符文，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心脏突然轻轻跳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和他产生了共鸣。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更整齐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云烬眼神一凝，下意识地再次躲到断碑后，那生存本能又在报警了，这次的动静，比刚才的修士要危险得多。
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有人在说话：“赵大人，就是这附近，前几天的异动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好好搜！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敢在神魔陵园搞事，不管是人是鬼，都给我抓起来！”
一个倨傲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烬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他能感觉到，一场危险，正在向他靠近。而他，必须活下去，找出自己是谁，找出这万年的时光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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