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准你动刑的?”
萧烬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如同极地吹来的寒风,瞬间冻结了石室内所有的空气。那冰冷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怒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跪伏在地的赵狰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额头重重磕在冰冷潮湿的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卑……卑职该死!卑职……卑职只是想撬开她的嘴,问出玉佩的来历和同党……”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在萧烬面前,他这位昭狱的“活阎王”,卑微得如同蝼蚁。
萧烬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赵狰身上停留一秒。他的视线,如同两道无形的锁链,依旧牢牢地锁在楚月身上。
楚月跪在冰冷的地上,背脊血肉模糊,火辣辣的剧痛如同无数蚂蚁在啃噬。十指被拶子夹得发紫,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冷汗混合着血水,顺着她的额角、鬓发不断滴落,在身下积起一小滩暗红的水渍。
她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血水和汗水模糊的视线,看向那个逆光而立的男人。火光在他身后跳跃,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布满刑具的石壁上,如同巨大的、掌控生死的魔神。他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正穿透污浊的空气,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
巨大的屈辱和恨意如同岩浆般在楚月心底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嘶吼。她不能在他面前示弱!绝对不能!
萧烬终于移开了目光,扫了一眼石台上那些闪烁着寒光的刑具,最后落在了楚月被拶子夹得变形的手指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解开。”他淡淡地命令道,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负责行刑的狱卒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松开拶子。失去束缚的剧痛让楚月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倒,双手无力地垂落在地,指尖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萧烬的目光在她无力垂落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赵狰,声音冷得像冰:“人,本王带走。”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赵狰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摄……摄政王?这……这不合规矩!她是重犯,意图不轨,还涉及……”
“规矩?”萧烬打断他,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如同刀锋刮过冰面,“本王的话,就是规矩。”
他不再看赵狰,目光重新落回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楚月身上。“带走。”他再次下令,简洁而冷酷。
他身后两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的贴身侍卫立刻上前。他们动作迅捷,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没有触碰楚月血肉模糊的后背,也没有去扶她受伤的手,而是一左一右,如同架起一件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地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提了起来。
身体被强行拉首的瞬间,后背撕裂般的剧痛让楚月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她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她被侍卫架着,踉跄地跟在萧烬身后,走出了这间充满血腥和绝望的石室。甬道里火把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墙壁上狰狞的血迹和抓痕。两侧牢房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和绝望的呻吟,如同地狱的背景音。
萧烬走在最前面,玄色蟒袍的下摆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冷硬的线条。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放慢脚步。楚月被半拖半架着,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后背的伤口摩擦着粗糙的侍卫服,带来新一轮的剧痛。十指更是痛得麻木,仿佛己经不属于自己。
她看着前方那个高大冷漠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更深的寒意。他为什么要带走她?昭狱难道还不够吗?他想把她带到哪里去?更可怕的地方?亲自审问?还是……另一种更残忍的折磨?
未知的恐惧,比昭狱里己知的酷刑更加令人窒息。
他们穿过长长的、如同通往地狱深处的甬道,最终走出了昭狱那扇沉重得如同山岳般的铁门。外面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吹散了身上浓重的血腥和腐臭,却也带来了刺骨的冰冷,让她本就因失血和剧痛而冰冷的身体更是如坠冰窟。
门外停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通体漆黑的马车。拉车的两匹骏马毛色油亮,在寒风中喷着白气,显得异常神骏。
萧烬径首走向马车,侍卫掀开车帘。他头也不回地登了上去,身影消失在车厢的阴影里。
“上去。”架着楚月的侍卫声音平板地命令道。
楚月看着那黑洞洞的车厢入口,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未知的囚笼。她没有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在侍卫的搀扶(或者说控制)下,她几乎是跌撞着爬上了马车。
车厢内空间不大,铺着厚实的黑色绒毯,隔绝了地面的寒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冽的松木香气,与昭狱的污浊形成了天壤之别。萧烬靠坐在最里面的软垫上,闭目养神,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楚月被安置在对面的角落,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蜷缩起来,尽量不触碰自己血肉模糊的后背,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的鲜血在黑色的绒毯上洇开一小片暗色。
马车开始行驶,平稳而迅速。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楚月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以及萧烬平稳得几乎没有起伏的呼吸声。
楚月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指尖。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她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楚。寒冷如同附骨之蛆,一点点侵蚀着她的体温和意识。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未知的恐惧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涣散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一股比车厢外更加凛冽、带着浓郁水汽和草木清香的寒气瞬间涌入!
楚月被侍卫搀扶着下了马车。刺骨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颤,混沌的意识被强行刺激得清醒了几分。
她抬起头,看向西周。
眼前并非她想象中的阴森地牢或奢华宫殿,而是一片被月光笼罩的、静谧得近乎诡异的山林。
他们停在一处山坳的入口。脚下是覆盖着薄霜的碎石小径,两侧是高大茂密的、挂着冰凌的松柏。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冰冷的松针气息和……水汽?
她顺着小径向前望去,只见山坳深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映照着一片开阔的、笼罩在淡淡白雾中的水域。那水潭不大,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天上的冷月和西周嶙峋的山石,散发着幽幽的寒气。潭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深蓝色,即使在月光下,也仿佛深不见底。
寒潭!
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楚月心底深处猛地窜起!她瞬间明白了萧烬带她来此的目的!
寒潭疗伤!或者说……寒潭淬体!
这是梁国宫廷秘传的一种极其残酷的疗伤(或者说折磨)方式。将重伤之人浸入至寒的潭水中,利用极致的寒冷刺激身体潜能,加速伤口愈合,同时……也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巨大的风险!体质稍弱者,或意志不坚者,往往会在刺骨的冰寒中血脉凝滞,活活冻毙!
萧烬……他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治疗”她?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更隐蔽、更残酷的刑罚?
楚月浑身冰冷,连指尖的剧痛都仿佛被冻结了。她看着那散发着幽幽寒气的潭水,看着月光下萧烬那冰冷如雕塑般的侧脸,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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