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的落锁声如同最终的审判，在冰冷的囚室里回荡，然后归于死寂。
温研蜷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沈聿最后那句话——“你的安全，建立在你的利用价值之上。别让我觉得……你不值得。”——如同淬毒的冰针，深深扎进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刺痛。
利用价值。
原来她所有的挣扎、算计、甚至此刻的“臣服”，在他眼里，都只是一场关于“价值”的冷酷评估。及格，就能暂时活下去；不及格，就“永远消失”。
多么公平，又多么残忍。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在研磨她仅剩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好几小时。
囚室厚重的金属门外，传来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电子音。不是锁具开启的声音，更像是某种……通风系统或者独立供电线路切换时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嗡——
声音极其短暂，一闪即逝。
若非温研此刻的精神绷紧到了极致，对任何细微动静都异常敏感，几乎会以为那是错觉。
几乎就在这声微响落下的同时——
嗡…嗡…
她扔在地毯上的那部属于江唯瑾的黑色手机，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没有来电，没有信息。
只是屏幕兀自散发着幽冷的光，在昏暗的囚室里格外刺眼。
然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开始疯狂跳动、扭曲！像是受到了强烈的信号干扰，各种彩色的噪点和乱码飞速闪烁，最后，竟然定格在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绝不属于手机自身系统的暗红色界面上！
界面上没有任何图标，只有一行不断闪烁的、如同鲜血书写的英文数字混合字符，不断重复滚动：
#S.E.R.A.P.H.#S.E.R.A.P.H.#S.E.R.A.P.H.#
温研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因震惊而急剧收缩！
Seraph？炽天使？这是什么？！病毒？入侵？还是……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行滚动的字符突然消失！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就在温研以为一切结束的时候——
啪嗒。
一声极轻微的、塑料外壳弹开的脆响，从手机内部传来！
紧接着，一股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类似于电路板过热烧焦的古怪气味，从手机里飘散出来！
温研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死死盯着那部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又瞬间“死亡”的手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这不是意外！这绝不是简单的设备故障！
那声门外的电流轻响，这手机的诡异自启和烧毁……是巧合？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针对她的警告？或者……是江唯瑾那疯子又一次超越想象的“问候”？！
沈聿知道吗？这在他的掌控之内吗？
巨大的未知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向后退去，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几乎就在她撞上墙壁的同一瞬间——
吱嘎——
囚室厚重的金属门，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生锈齿轮被强行转动的摩擦声！
门……竟然自己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脚步声，没有人影。只有门外更深沉的黑暗，透过门缝，如同有生命的雾气般缓缓渗透进来。
温研的血液几乎冻结！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条越来越宽的门缝，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是谁？！沈聿回来了？林管家？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门，彻底打开了。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走廊尽头安全出口那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指示牌，散发着微弱不详的光。
死一般的寂静。
温研蜷缩在墙角，一动不敢动，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没有任何动静。那扇打开的门，像一个沉默的、邀请她踏入未知深渊的入口。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嗒…嗒…嗒…
不紧不慢，从容不迫。
是沈聿的脚步！
温研提到嗓子眼的心，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揪得更紧！
他来了！在这个手机刚刚发生诡异自毁、囚室门莫名自动打开的时刻！他来了！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沈聿挺拔冷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外大部分的光线。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地扫过囚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地毯上那部屏幕漆黑、甚至隐约飘出焦糊味的手机上，眸光微微一顿，随即移开，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他的目光扫过那扇洞开的、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异常的门。
最后，他的视线才落在蜷缩在墙角、脸色惨白、浑身抑制不住发抖的温研身上。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评估她此刻状态的真实性。
囚室里弥漫着那股淡淡的焦糊味和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紧张。
沈聿缓缓踱步进来，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走到那部报废的手机前，弯腰，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将其捡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查看了一下烧毁的接口部位。
然后，他首起身，看向温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比任何厉声呵斥都更让人恐惧：
“看来……”
“有‘客人’比我们更心急。”
他抬起手，指尖捏着那部报废的手机，目光却冰冷地锁住温研：
“你的‘新朋友’，打招呼的方式……”
“还真是特别。”
沈聿的声音冰冷平稳，捏着那部报废手机的指尖稳如磐石。那句“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像一把冰锥，凿穿着囚室内诡异而紧绷的空气。
温研蜷缩在墙角，心脏狂跳得几乎要震碎胸腔。她看着沈聿那双深不见底、映不出丝毫情绪的眼睛，又瞥向他手中那部仿佛被无形力量从内部摧毁的手机，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交织成网，将她牢牢缚住。
“客人”？“新朋友”？他是在说江唯瑾？还是……别的什么？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门外的电流轻响，门的自动开启，他都知情吗？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他自导自演的另一场测试？！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摇头，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这一次，七分是真，三分是演，那种被无法理解的力量扼住喉咙的恐惧，真实得让她浑身发冷。
沈聿看着她这副惊惧交加、近乎崩溃的模样，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动容。他随手将那部报废的手机扔进旁边的金属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打破了死寂。
“起来。”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温研挣扎着，依靠着冰冷的墙壁，勉强站起身，双腿依旧发软。
沈聿不再看她，转身向外走去：“跟我来。”
温研踉跄着跟上。走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囚室，走廊里的空气似乎顺畅了些，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监视被掌控的压力丝毫未减。她注意到，走廊两侧的摄像头指示灯，似乎比之前更加频繁地闪烁了一下。
沈聿没有带她回公馆的主楼，而是走向别墅更深处。穿过一条寂静无人的走廊，他停在了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门前。
门禁扫描了他的虹膜和指纹，发出轻微的“嘀”声，缓缓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温研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房间，而是一个……小型的高科技指挥中心。数面巨大的电子屏幕占据了一整面墙，上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监控画面，其中几个分屏赫然显示着公馆外部、甚至城市各处的实时景象！操作台前空无一人，只有机器低沉的运行嗡鸣。
这里才是沈聿真正的核心所在！
沈聿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光洁的台面上快速滑动调取着数据。屏幕上的画面飞速切换，最后定格在了一幅复杂的网络节点图上，其中一个节点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三个小时前，”沈聿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指挥中心里显得格外冰冷，“有一股异常数据流试图突破公馆外围第三道防火墙，源头经过十七层跳板伪装，最终指向南美一个废弃的服务器农场。”
他的手指点在那个闪烁的红点上：“攻击模式很特殊，带有明显的试探和……挑衅意味。不像商业间谍，更不像官方手段。”
温研的心脏猛地一沉！三个小时前？那差不多就是她和江唯瑾在咖啡厅见面的时候！是江唯瑾干的？他还有这种能力？还是……他背后真的有更庞大的、她无法想象的势力？
“然后，”沈聿切换屏幕，调出了一段极其模糊的、仿佛热成像仪拍摄的短视频片段——画面显示的是囚室外的走廊！一个极其模糊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透明影子，在囚室门口停留了极短的一瞬，随后那扇门就出现了异常开启！“……出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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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特征无法识别，非己知任何科技产物。”沈聿的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在触发内部防御机制的瞬间自我湮灭，没留下任何物理痕迹。”
他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温研惨白的脸上：“几乎在同一时间，你房间那部手机的硬件被从内部彻底烧毁。某种……高强度的定向能量脉冲，通过一个我们尚未发现的隐藏后门。”
他一步步走向温研，冰冷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现在，告诉我，温研。”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危险的审问意味，“你那位‘新朋友’，除了给你看一段无关痛痒的视频，许诺空头支票之外……”
“到底还给了你什么？”
“或者说……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温研被这接连不断的、远超她理解范围的诡异信息砸得头晕目眩！异常数据流？透明影子？定向能量脉冲？自我湮灭？这己经完全超出了商业斗争、爱恨情仇的范畴！
江唯瑾……他不仅仅是个疯狂的顶流明星？他甚至可能……不是人？！
这个念头如同最冷的冰水，瞬间浇遍她的全身！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徒劳地摇头，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他只是说……可以帮我……他给我看了视频……他让我去咖啡厅……手机……手机是他给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语无伦次，几乎要再次崩溃。这一次，恐惧真实得无以复加。
沈聿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指挥中心冰冷的电子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审判者。
“他邀请你明天再见面。”沈聿陈述道，这不是疑问。
温研猛地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是！他让我带……带您瑞士行程的文件……”
“很好。”沈聿的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看到猎物终于全部踏入陷阱的残酷满意。
他走到操作台另一边，拿起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老旧的牛皮纸文件袋，扔给了温研。
“这里面，是他要的东西。”沈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明天晚上，准时赴约。交给他。”
温研接过文件袋，手指颤抖。她不敢相信沈聿竟然真的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她！这一定是陷阱！是试探！
“可是……我……”她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沈聿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这是你最后的价值证明。要么，带着它去见江唯瑾，把他背后所有的秘密……给我挖出来。”
“要么，”他的目光扫过这个充满高科技冰冷造物的指挥中心，意思不言而喻，“和那些失败的实验品一样，彻底消失。”
温研抱着那个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文件袋，浑身冰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林管家会带你回房间休息。”沈聿转过身，重新面向那些巨大的屏幕，不再看她，“记住，温研。”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
重新回到那间熟悉的、布满监控的卧室，温研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瘫坐在床上。怀里那个牛皮纸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
她该怎么办？沈聿给的绝对是假情报！甚至可能是能反向追踪甚至引爆的陷阱！她拿去给江唯瑾，无论对方是什么东西，都绝不会放过她！
不去？立刻就会“消失”。
巨大的压力和无路可走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压垮。
就在这时——
嗡……
她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那部之前被沈聿监控、后来似乎被遗忘的旧内部手机，竟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温研猛地一惊！这部手机不是应该被沈聿废弃了吗？！电池她之前都卸掉过！
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屏幕竟然亮着！
没有来电显示，没有信息提示。
只有一行白色的、不断闪烁的、如同代码乱码般的字符，突兀地显示在屏幕中央！
【RUN…】
运行？逃跑？
温研的瞳孔瞬间缩紧！心脏骤停！
是谁？！这部手机怎么可能还有信号？！是谁绕过沈聿的重重监控，将这两个字送到了她面前？！
是江唯瑾？用另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还是……之前那个破坏手机、打开囚室门的“未知存在”？
【RUN…】 字符固执地闪烁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
跑？往哪里跑？怎么跑？外面是沈聿的天罗地网，暗处是江唯瑾的窥伺，她能跑到哪里去？
可是……不跑，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再次攫住了她！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疯狂地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卫生间那扇厚重的、理论上无法打开的抗爆玻璃窗上！
一个荒谬绝伦、胆大包天的计划，如同毒藤般在她疯狂滋生的绝望中迅速蔓延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骤然变得决绝而冰冷。
她拿起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又快速从抽屉里翻出之前偷偷藏起的、那支伪装成口红的强力防狼喷雾剂和一小片锋利的、藏起来的陶瓷刀片。
然后，她走到房间的摄像头正下方。
抬起头，对着那个冰冷的镜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突兀的、混合着绝望、疯狂和一丝诡异挑衅的笑容。
她用口型，对着摄像头，无声地、清晰地说了一句：
“游戏，提前开始了。”
说完，她猛地转身，冲进卫生间！
“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反锁！
几乎就在卫生间门关上的瞬间——
房间内所有的灯光，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如同电压极其不稳！
隐藏在房间各处的摄像头指示灯疯狂乱闪！
门外，传来林管家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怒的呵斥：“温小姐！您做什么！开门！”
电子锁被暴力破解的刺耳噪音响起！
温研背靠着冰冷的卫生间门，对门外的骚动充耳不闻。她快速拧开口红喷雾，将其对准了卫生间那扇抗爆玻璃窗的西个边角密封胶处！然后，拿出那个小小的陶瓷刀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被喷雾腐蚀变脆的玻璃窗边缘砸去！
“哐啷——！！！”
一声极其刺耳的、玻璃碎裂的巨响，猛地从卫生间内传来！
盖过了门外所有的声音！
门外的林管家和护卫脸色剧变！
“强行破门！”
而卫生间内。
温研看着被砸出一个破洞、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玻璃窗，以及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那抹疯狂的笑意不断扩大。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破碎的窗口，毫不犹豫地转身，却并没有立刻逃离。
而是猛地按下了抽水马桶的水箱开关！
巨大的水流声轰然响起，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动静！
在水流的轰鸣声中，她极其迅速地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猛地塞进了马桶后方水箱与墙壁之间那道极其狭窄的缝隙里！牢牢卡死！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窗外冰冷的空气，脸上所有的疯狂褪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冷静。
然后，她发出一声足以穿透水流声的、凄厉而绝望的尖叫：
“啊——！！不要！！！”
尖叫的同时，她用手里的陶瓷刀片，狠狠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鲜血瞬间涌出！
下一秒——
“砰！！！”
卫生间的门被外部暴力猛地撞开！
林管家和护卫冲了进来！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地狼藉！破碎的玻璃窗！呼啸的夜风！喷洒在水池和地上的点点血迹！以及——
温研瘫倒在破碎的窗口下，手臂淌着血，脸色惨白，眼神涣散，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挣扎和……未遂的自杀式逃亡。
林管家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他快步上前查看温研的状况，同时对护卫厉声吼道：“快！通知先生！人受伤了！封锁整个区域！她不可能跑远！文件一定还在她身上或者这个房间里！搜！”
护卫立刻行动起来，房间内外瞬间乱成一团。
温研虚弱地靠在墙上，任由林管家按住她流血的伤口，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文件？
他们永远也找不到。
因为那份沈聿给的“诱饵”，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马桶水箱之后，那片最肮脏、最容易被忽略的阴影里。
而她……
温研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极轻微地、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冰冷得近乎妖异的弧度。
真正的游戏。
现在才刚开始。
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沈聿那急促而冰冷的脚步声。
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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