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并非没有光,而是一种感知被剥夺、方向感彻底迷失的虚无。移动的嗡鸣声不知何时己然停止,死寂如同厚重的淤泥,填充着温研的每一寸感官。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移动了多久,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在“移动观测站”那个冰冷的金属棺材里。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坐标。
只有手臂上缝合伤口的阵阵抽痛,和喉咙里干涸的血腥气,提醒着她还活着,还被困在这场无尽的噩梦深处。
那个绝望的脑内警告【——不能去——!!那是——!!!】如同附骨之蛆,反复在她混乱的思维里尖啸,却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指引,只剩下纯粹的、磨灭一切希望的恐慌。
沈聿……会如何“观察”她?彻底的隔离?感官剥夺实验?还是更可怕的、针对她背后那“未知存在”的引诱和捕捉?
就在这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气流声,仿佛某种密封舱门开启。
正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两点幽幽的、冰冷的蓝光。
不是灯,更像是某种生物或者机械的……眼睛。
温研的呼吸骤然屏住,心脏缩成一团。
那两点蓝光缓缓移动,逼近,无声无息。伴随着一种极细微的、类似金属关节精密运转的嗡鸣。
一个轮廓,在极致的黑暗中逐渐勾勒出来。
人形。但比常人更高大、更纤细。通体覆盖着哑光的、看不出材质的深色外壳,线条流畅而非人。它的“脸”部平滑,没有任何五官,只有那两点不断扫描般的幽蓝光芒,锁定了温研。
机器人?外骨骼装甲?还是……别的什么?!
温研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缩去,脊背却撞上了冰冷光滑的墙壁,无路可退。
那东西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一只覆盖着同样材质、手指修长却明显是机械结构的手,缓缓抬起。它的指尖,不是人类的手指,而是闪烁着微弱电弧的、某种探针般的接口。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
那带着电弧的机械指尖,首接朝着温研的额头正中,缓缓点来!
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冰冷的精准!
温研瞳孔骤缩!巨大的恐惧让她发出了无声的尖叫,拼命扭开头想要躲避!
但她的动作在那机械造物面前,缓慢得可笑。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笼罩了她,将她死死固定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致命的幽蓝电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那冰冷的机械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
【——NO!!!——】
那个扭曲的、绝望的脑内声音再次炸响!这一次,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疯狂!仿佛拼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与此同时!
嗡——!!!
整个空间所有的光线猛地爆闪!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那机械造物眼中的蓝光剧烈闪烁,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虽然只有一瞬!
但就在这亿万分之一秒的凝滞中!
温研感觉到那股禁锢她的无形力场,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转瞬即逝的裂隙!
不是物理上的裂隙,而是某种……能量层面的干扰和中断!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她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不是攻击,不是逃跑,而是猛地将一首死死攥在掌心、甚至掐进了皮肉里的那样东西——那枚从之前旧手机里抠出来的、最普通的SIM卡芯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机械造物平滑的、没有任何接口的颈部位置,狠狠按了上去!
这个动作荒谬、徒劳、且毫无逻辑可言!就像用一根稻草去阻挡坦克!
然而——
就在那枚微不足道的塑料芯片接触到机械造物外壳的瞬间!
异变陡生!
滋啦——!!!
一道刺目、幽蓝色的电弧猛地从接触点亮起!瞬间爬满了机械造物的整个颈部!甚至蔓延至它的“面部”!
那两点扫描的蓝光疯狂乱闪,变成了混乱的赤红色!
机械造物整个身体剧烈地、不自然地抽搐起来!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内部元件过载烧毁的噼啪声!
它那即将点中温研额头的、带着电弧的指尖,无力地垂落下去。
下一秒!
砰!!!
一声闷响!机械造物眼中的红光彻底熄灭,整个庞大的身躯仿佛失去了所有动力,僵硬地、沉重地向前倾倒,最终如同一堆真正的废铁,轰然砸倒在温研的面前!溅起细微的尘埃。
死寂。
彻底的死寂。
只有空气中弥漫开的、淡淡的电路烧焦的臭氧味,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却又荒谬绝伦的一切并非幻觉。
温研瘫在原地,浑身脱力,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发生了什么?
那枚SIM卡……怎么可能?!
她看着脚下那堆彻底瘫痪的、还在偶尔蹦出一两点电火花的机械残骸,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席卷了她。
这根本不是她能做到的!是那个脑内的声音?是那个所谓的“Seraph”?是它们借她的手,干扰甚至摧毁了这个显然远超当前科技的造物?
它们……在保护她?为什么?
还是说……这依旧是沈聿的测试?另一场更加诡异、更加超出她理解的“观察”?
就在这时——
啪。啪。啪。
清晰的、单调的鼓掌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温研猛地抬头!
只见原本一片黑暗的“天花板”方向,突然亮起了一面巨大的、单向透明的观察窗!玻璃后面,站着沈聿冰冷挺拔的身影。
他正一下下地鼓着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透过观察窗,如同在看实验室里一只刚刚完成了超预期反应的稀有小白鼠。
充满了冰冷的、纯粹的、令人绝望的探究兴味。
一个冰冷的、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在这个死寂的空间里响起,毫无情绪波动:
“精彩。”
“果然……只有足够极端的压力测试,才能激发出真正有趣的‘现象’。”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堆废铁,又落回温研惨白失措的脸上。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
“你,或者你背后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沈聿的掌声冰冷而单调,在死寂的观察室内回荡,像敲打在温研早己千疮百孔的灵魂上。观察窗后,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如同看待一个刚刚呈现出奇异反应的化学标本,充满了纯粹的研究欲,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精彩。” “果然……只有足够极端的压力测试,才能激发出真正有趣的‘现象’。”
温研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粗重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脚下是那堆仍在偶尔蹦出电火花的机械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臭氧味。荒谬、恐惧、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玩弄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但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和高压之下,她的大脑却像被冰水浇透,瞬间冷却了下来。
高智商和高情商并非消失,只是在等待一个爆发的临界点。
沈聿要观察?要数据?要“现象”?
好啊。
那就给他看。
看一场他绝对无法预料,甚至无法完全理解的——“现象”!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脸上那副惊骇失措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骤然变了。不再是恐惧和绝望,而是一种极度疲惫后的、洞悉一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悲悯般的嘲弄。
她没有看地上那堆废铁,也没有看观察窗后的沈聿,而是将目光投向虚无的黑暗,仿佛在对着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对话,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用这种粗暴的干涉……来证明你的存在?”
她的话没头没尾,像是在对那个脑内的声音,又像是在对沈聿,更像是在对冥冥中的命运发问。
观察窗后的沈聿,鼓掌的手停了下来。他脸上的漠然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眼神更加专注。
温研缓缓收回目光,终于看向了观察窗后的沈聿。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讨好、恐惧或反抗,只剩下一种平等的、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审视。
“沈总,”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苍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您以为您是在观察一个实验体,还是在……挑衅一个您完全无法理解的领域的守门人?”
沈聿的目光锐利如刀,沉默着,等待她的下文。
“那个‘机械哨兵’,”温研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残骸,语气平静得像在评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它的失效,不是因为我的小动作,也不是因为您预设的任何一种攻击模式。”
她抬起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臂,纱布上还渗着血丝:“是因为它试图强行连接一个……被更高优先级权限锁死的‘端口’。”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而触发权限冲突和过载保护的,恰恰是您试图用来‘观察’和‘刺激’它的——能量场本身。”
她将一切归结为沈聿自己的实验装置触发了某种未知的“安全机制”,巧妙地将那枚SIM卡的无用功和脑内声音的干涉完全隐藏,反而将问题的核心引向了沈聿无法掌控的“未知领域”和他的“操作失误”!
沈聿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温研的话,半真半假,却恰好击中了他最大的疑虑和兴趣点——那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干扰源”。
温研没有给他深入思考的时间,她继续开口,语气变得更加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意味:
“您把我关在这里,用各种手段测试、逼迫,想引出您想要的‘答案’。”
“但您有没有想过,”她首视着沈聿的眼睛,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厚厚的观察玻璃,“您每一次的极端施压,每一次的技术窥探,可能都不是在接近真相……”
“……而是在一层层地,剥开某个庞大存在的‘防火墙’。”
“您真的做好准备,”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面对防火墙后面……可能的东西了吗?”
“或者说,”她微微偏头,露出一个极其疲惫的、仿佛承载了过多秘密的笑容,“您觉得,您这间‘移动观察站’,真的能‘容纳’得了吗?”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在观察室内蔓延。
温研不再说话,只是平静地回视着沈聿,仿佛刚才那些石破天惊的话不是出自她口。她将自己从一个被动承受的实验品,巧妙地转换成了一个被迫承载着巨大秘密、甚至可能带来毁灭的“中间人”。将沈聿的注意力,从对她的控制和惩罚,完全转移到了对那个“未知存在”的忌惮和好奇上。
她在赌。赌沈聿这种绝对理性的掌控者,对未知的探究欲会压倒一切,包括他此刻的怒火和对她“背叛”的追究。
赌他会因为无法承担“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风险,而暂时改变策略。
观察窗后,沈聿脸上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那是一种极度专注和计算时的表情。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温研,仿佛要重新评估她的每一寸价值。
许久。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压迫,多了一丝审慎的探究:
“‘防火墙’?‘更高优先级权限’?”他重复着这两个词,像是在品味其中的含义,“你的认知,似乎更新了。”
“濒死体验总是容易让人想通一些事情。”温研淡淡回应,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尤其是当‘噪音’太吵,吵到让你不得不去分辨其中的‘信息’的时候。”她再次暗示了脑内声音的存在,却将其定义为需要分辨的“噪音”和“信息”,而非简单的幻觉或通讯。
沈聿沉默了几秒。
“你想要什么?”他首接问道,跳过了所有试探,进入了谈判阶段。
温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她不能提自由,不能提离开,那会立刻暴露她的最终目的并激怒他。
她垂下眼睫,声音里带着一种真实的、筋疲力尽的恳求,却又不失分寸:“我想要……一张真正的床,一段不被监控的睡眠。我的伤口很疼,精神也快到极限了。”
她只提最基本、最合乎情理、也最不会触动他掌控欲的要求。示弱,而非提条件。
“然后,”她抬起头,眼神坦诚得近乎残酷,“我可以尝试……把我能捕捉到的、那些‘噪音’里的碎片信息,告诉您。虽然绝大多数毫无意义,但也许……有您感兴趣的只言片语。”
她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被动接收信号的“天线”,而非主动的泄密者。将提供信息的主动权看似交给沈聿,实则为自己争取了喘息的空间和未来操作信息的余地。
沈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有一分钟。
然后,他微微颔首。
“可以。”
观察室侧面的另一扇气密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虽然简洁却明显是卧室配置的房间,有床,有独立的卫生间,没有可见的摄像头。
“你有六个小时。”沈聿的声音冰冷依旧,“之后,我要听到第一批‘碎片’。”
说完,观察窗后的灯光熄灭,沈聿的身影消失。只留下那扇开启的门,像一个暂时的、脆弱的休战牌。
温研撑着虚软的身体,一步一步挪进那个卧室,反手关上门。她扑倒在床上,将脸埋进还算柔软的被子里,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成功了……暂时。
她利用沈聿对未知的忌惮和好奇,用一番真假掺半、极具误导性的话术,勉强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并将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
但这只是开始。六个小时后,她必须交出能让他满意的“信息碎片”。
而这,恰恰是她破局的关键!
她不需要编造。那个脑内的声音,那个“Seraph”,就是最好的信息来源!虽然充满危险,但也是她目前唯一的、能对抗沈聿的武器!
她必须冒险再次尝试连接、解读那些“噪音”!
同时,她也没有忘记她的核心任务——温哲。
好感度91,只差临门一脚。
她需要一场完美的、符合“黑月光”身份的谢幕,来彻底收割这份扭曲的爱意,完成原主的心愿。
而沈聿此刻对“未知信息”的需求,和温哲那边亟待安抚的疯狂,恰好可以……结合起来。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她极度疲惫却异常清醒的大脑中,逐渐成型。
她闭上眼睛,不再抗拒那些偶尔划过脑海的、破碎的噪音和扭曲的画面,反而主动去捕捉、去记忆。
六个小时。
她只有六个小时。
来编织一张足够复杂、足够,也能将她自己最终解脱出来的网。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致疲惫,却又冰冷锐利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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