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那份将未知飞行物事件定性为“日寇新型高空武器侦察骚扰，己被我挫败”的回电，如同投入浑浊水面的一块石头，在南京卫戍司令部内激起了层层涟漪。
唐生智拿着电文，反复看了三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驱离？挫败？说得轻巧！那震得窗户嗡嗡作响、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和震动，岂是简单“侦察骚扰”能解释的？他根本不信林峰的说辞。
但不信归不信，另一种更深的忌惮却因此滋生。如果不是日本人干的，那会是谁？难道真是这支神秘军队自己弄出来的动静？他们到底还隐藏着多少可怕的手段？这种无法掌控、无法理解的未知，比明确的敌意更让人恐惧。
“司令，林旅长所言……恐怕不尽不实啊。”参谋长刘兴低声道，脸上同样写满了疑虑。
“哼，虚张声势，故弄玄虚！”唐生智冷哼一声，将电文扔在桌上，烦躁地踱了两步，“但他们确实又一次打退了鬼子，这是实打实的战果。孝陵卫那边的压力确实减轻了。”
他陷入了一种极其矛盾的心态。既极度依赖这支突然出现的强援来缓解城防压力，又无时无刻不被其强大的实力和神秘来历所带来的不确定性所折磨。这种依赖与猜忌的裂痕，非但没有因为合作而弥合，反而在一次次冲击下越来越深。
“命令邱清泉！”唐生智猛地站定，对副官道，“让他务必加紧探查，我要知道那支军队的一切！人员、装备、补给来源，特别是……他们到底是怎么‘驱离’那所谓‘高空武器’的！一字不漏，详实报来！”
“是！”
……
与此同时，合成旅的阵地上一片忙碌。官兵们默默清理着战友的遗体，抢救伤员，修复受损的装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虽然再次取得了战术胜利，但连续的恶战和突如其来的不明飞行物事件，让士气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政委张明远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情绪，他立刻带着各级政工干部深入各个战位和医疗点。
在一辆被弹片划出深深凹痕的99A坦克旁，几名年轻的坦克兵正默默地擦拭着炮管，脸上带着疲惫和后怕。
“怎么？被那几个铁乌鸦吓到了？”张明远走过去，语气轻松地问道。
一个年轻装填手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政委……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飞得那么高那么快……我们……我们好像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啊，”炮长也叹了口气，拍了拍冰冷的装甲，“以前总觉得咱们这铁疙瘩天下无敌，可现在……”
张明远笑了笑，挨着他们坐下：“同志们，记住一点：科技是在不断发展的，没有永远的天下第一。我们今天看到的，或许就是未来空中力量发展的某种方向。这恰恰说明了我们不断学习、不断进步的必要性！”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但是，更要记住！决定战争胜负的，从来不仅仅是几件先进的武器，更重要的是使用武器的人，是保家卫国的决心和意志！看看我们身边倒下的战友，看看远处南京城里期盼的眼睛！我们在这里多消灭一个鬼子，城内的同胞就多一分生的希望！我们今天付出的牺牲和遇到的困惑，都是为了一个不再挨打、强大起来的中国！”
他的话语朴实而有力，渐渐驱散了战士们心中的阴霾。是啊，无论敌人来自地面还是天空，无论他们有多强大，他们的使命从未改变。
在医疗帐篷里，张明远看望了受伤的战士，特别是那位被日军狙击手击中牺牲的班长的战友们。他紧紧握住战士们的手，赞扬他们的英勇，承诺绝不会让战友白白牺牲。
思想工作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滋润着官兵们的心田，将疑虑和恐惧转化为更坚定的战斗意志。
而另一边，参谋长周锐则忙于更实际的事务——他组织了一支精干的技术小组，由王金根的无人机分队引导，小心翼翼地接近那架被击落的、造型奇特的日军九七式重爆击机的残骸。
残骸仍在燃烧，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技术小组的工程师们穿着防护服，如同考古学家般，仔细地检查着每一片残骸。
“发动机技术落后我们至少三十年。”
“机体结构主要是铝合金和蒙皮，很脆弱。”
“没有发现任何电子战设备痕迹，导航系统非常原始。”
初步的检查结果让工程师们松了口气，但也有些失望。日军的航空技术并未超出他们的历史认知。
然而，当一名工程师费力地撬开扭曲变形的飞行员舱室，检查那具焦黑的日军飞行员遗体时，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咦。
“参谋长！您来看这个！”
周锐立刻走过去。只见那名工程师从飞行员夹克的内衬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烧焦了一半的皮质笔记本，以及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
笔记本大部分己碳化，但依稀可见一些潦草的日文和简图。而那个小盒子却保存相对完好。
周锐心中一动，立刻下令：“全部带回去！小心保管！通知情报分析部门立刻进行技术分析！”
他有一种预感，这些东西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信息。
……
夜幕缓缓降临，硝烟散尽的战场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和远处南京城隐约的灯火。
邱清泉独自一人坐在分配给他的狭小帐篷里，心情复杂地写着给唐生智的报告。他如实记录了合成旅如何高效歼灭日军联队，如何恐怖地粉碎大规模空袭，如何惨烈地反制渗透作战，以及那神秘狙击手“夜莺”的惊鸿一瞥。
但写到那三个不明飞行物时，他犹豫了。他如实写下了雷达参数和自己的观察，也写下了林峰“驱离挫败”的说法，但最后，他加上了一句自己的判断：
“卑职观该部，虽战力骇人，器械精良远超想象，然其补给消耗甚巨，似有难言之隐。且今日之‘高空异象’，林旅长所言恐非实情，该部上下亦显惊疑，似有更大隐忧。职以为，其对我戒备极深，核心机密断难触及，然其抗日之意似无虚假。当务之急，或应暂缓深究其根底，借其力以御外侮为上。”
他第一次在报告中，没有一味强调猜忌和威胁，而是客观分析了对方的优势和弱点，并提出了务实的使用建议。这一天的经历，太过震撼，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一切。
写完报告，他封好火漆，交给卫兵送走。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站起身，向着灯火通明的合成旅指挥车走去。
他看到林峰和周锐等人还在忙碌，似乎正在研究那张从日军飞行员身上找到的、烧焦的笔记本上勉强复原的几张草图。
邱清泉轻咳一声，走了进去。
林峰抬起头，目光中带着询问。
邱清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开口道：“林旅长，今日贵部奋战，毙敌无数，解麒麟门、孝陵卫之围，邱某……佩服。”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表达认可，虽然有些僵硬。
林峰微微点头：“分内之事。”
邱清泉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然，日寇连遭重创，其报复必更加疯狂残酷。唐司令长官处，压力亦巨，城内粮弹渐缺，人心浮动。邱某冒昧一问，贵部……下一步有何打算？能否……能否进一步支援城内？”
他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转变。从纯粹的监视和质疑，开始转向试探性的……求助？
林峰和周锐对视一眼。就在这时，一旁的情报参谋突然发出一声低呼，他似乎破译出了那几张残破草图上的几个关键日文词汇和符号。
参谋抬起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将笔记本递到林峰面前，指着那几个字：
“旅长……这似乎不是普通的飞行笔记……这上面反复出现的这个词……还有这个符号……”
林峰和周锐凝神看去。
只见那焦黑的纸页上，用潦草的日文反复写着——**“気球爆弾”**（气球炸弹）、**“特殊細菌”**（特殊细菌）……以及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简陋画出的生物危险标识符号！
日军飞行员笔记中出现的“特殊细菌”和生物危险标识意味着什么？这是否预示着日军即将使用更加灭绝人性的武器？邱清泉态度的微妙转变又能否带来真正的合作？合成旅将如何应对这潜在的超规模式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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