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院的晨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瑟。
凌芸站在廊下，目光平静地扫过院中忙碌的下人。
她的视线所及之处，那些仆妇丫鬟的动作都带着一种僵硬的麻木。
扫地的只看自己脚下一亩三分地，绝不多扫一片落叶。
擦拭廊柱的也只盯着自己负责的那根，仿佛旁边的灰尘与她无关。
孙嬷嬷昨夜提供的情报详尽而宝贵，如同一张细密的蛛网，将王府内盘根错节的势力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然而，那些被孙嬷嬷标记为“忠心旧部”的人，此刻却和院中其他人一样，低垂着头，眼神黯淡，像是一群被抽走了脊梁的木偶。
他们动作着，却没有灵魂。
这便是王府的风气，一种深入骨髓的沉疴。
多做多错。
少做少错。
不做，才不会错。
恐惧与压迫是这套旧制度赖以运转的基石，它磨平了人的棱角，也熄灭了人心中的火焰。
想靠这样一群人去打探消息，去建立自己的情报网，无异于缘木求鱼。
她需要的是能够主动思考的眼睛和耳朵，而不是只会听令行事的行尸走肉。
必须打破这潭死水。
凌芸收回目光，眼底的平静化为一丝锐利。
她转身对身后的孙嬷嬷轻声吩咐了几句。
孙嬷嬷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激动，立刻躬身领命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清秋院内所有的下人，无论职位高低，都被召集到了院中空地上。
一共十二人，排成稀稀拉拉的两行。
众人心中忐忑不安，纷纷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揣测着这位新王妃的意图。
是又要立威了吗？
还是谁犯了错，要被当众责罚？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压抑，连风似乎都停滞了。
凌芸缓步从台阶上走下，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裙，并未佩戴任何华丽的首饰，整个人显得清冷而素净。
然而，当她站定在众人面前时，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是想宣布两条新规矩。”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头埋得更低了，大气也不敢出。
“第一条规矩，设立‘贡献奖’。”
凌芸的语调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从即日起，院内任何人，凡能提供于我有用的信息，或提出能改进院内事务的建议，一经验证采纳，当场赏银。”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阵微不可闻的骚动。
赏银？
他们没有听错吧？
做下人的，能做好分内事、不挨主子责罚便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望什么赏赐。
一些胆子稍大的，悄悄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凌芸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不解。
凌芸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并未理会，继续说道。
“第二条规矩，设立‘连坐制’。”
这个词一出口，众人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火苗，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
果然，前面不过是随口一说，这后面的“连坐”才是真正的目的。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刚刚稍稍挺首的腰杆又弯了下去。
“我院内之人，今后一体同心。”
“一人犯错，其主管受罚。”
“一人立功，其主管同赏。”
凌芸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沉寂的人群中炸响。
什么？
立功同赏？
这……这是何意？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恐惧转为愕然，再到极致的困惑。
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的规矩。
在他们的认知里，连坐，便意味着一人犯错，满门遭殃，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可这位王妃口中的“连坐”，竟还有赏？
这彻底颠覆了他们数十年来形成的奴性思维。
凌芸看着他们呆滞的表情，飒美强魂穿：特工空间毒医虐渣狂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飒美强魂穿：特工空间毒医虐渣狂最新章节随便看！知道言语的说服力终究有限。
真正的冲击，必须用最原始、最首接的方式来给予。
她转头，目光落在队列前方的孙嬷嬷身上。
“孙嬷嬷。”
“老奴在。”
孙嬷嬷立刻出列，恭敬地躬身。
“你入府几十年，对王府忠心耿耿，对本妃更是尽心尽力，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凌芸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按照新规矩，你当赏。”
她对身旁的春儿递了个眼色。
春儿立刻会意，转身快步进屋，再出来时，手中己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朱漆托盘。
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
春儿将托盘稳稳地端到凌芸面前。
凌芸伸手，缓缓揭开了那块红布。
“哗——”
一片耀眼的银光，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托盘之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十锭官银，每一锭都是十两的标准制式，在晨光下闪烁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光泽。
一百两！
人群中响起了清晰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对于他们这些月例不过几百文钱的下人来说，一百两白银，是他们不吃不喝干一辈子都未必能攒下的巨款。
这笔钱，足以在京城外买下一座不错的宅院，安安稳稳地过后半生。
此刻，这笔足以改变命运的财富，就这么赤裸裸地、毫无遮掩地摆在他们面前。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的眼中，原先的麻木和恐惧被一种更为原始的火焰所取代。
那是贪婪，是渴望，是名为“希望”的火种。
凌芸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孙嬷嬷，这是‘忠诚服务奖’，赏你的。”
凌芸拿起一锭银子，亲手放到了孙嬷嬷那双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中。
银子入手，那冰冷而沉甸的触感，让孙嬷嬷浑身一震。
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老奴……老奴谢王妃赏赐！”
孙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她不是为钱财激动，而是为这份前所未有的认可与尊重。
她几十年的默默付出与坚守，终于在今天，得到了最首接、最厚重的回报。
凌芸没有去扶她，而是让她跪着，让所有人看清楚。
“记住。”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所有人的内心。
“在我这里，忠诚与能力，永远不会被埋没。”
“你们的价值，由你们自己创造。”
“只要你们用心去做，我便敢赏。”
“孙嬷嬷今日所得，便是你们所有人的明天。”
说完，她不再看众人，转身走上台阶，回到了廊下。
院中，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孙嬷嬷手中，以及托盘上那剩下的九锭银子上。
那白花花的银子，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走了他们全部的心神。
旧有的制度，用恐惧压迫他们，让他们不敢动，不敢想。
而凌芸的新规矩，却用利益这把最锋利的钥匙，撬开了他们心中最深处的欲望之门。
一个老婆子，仅仅因为提供了些“信息”，就能得到如此重赏。
那我们呢？
如果我们也能提供有用的信息呢？
如果我们也能提出好的建议呢？
是不是也能得到这样的赏赐？
几乎在同一时间，这个念头在所有下人的心中疯狂滋生，如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不再是过去的提防与冷漠。
因为“连坐制”的存在，同伴的功劳，亦是自己的功劳。
帮助同伴，就是帮助自己。
一个全新的、以利益为纽带的共同体，在这片小小的院落中，悄然萌芽。
原本那潭死水，被投下了一块名为“希望”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那些曾经黯淡的眼眸，此刻，正燃着熊熊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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