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内的狼藉很快被收拾干净，凌雪也被丫鬟们簇拥着退下。
下人们重新奉上了茶水，只是这一次，再无人敢多言半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所有人都觉得呼吸不畅。
凌啸天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却只是虚晃一招，并未真的饮下。
王氏的脸色则像是覆了一层寒霜，她精心策划的两场戏，都被那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庶女，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轻松化解。
她心中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她不甘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侍立在她身后，看起来约莫西五十岁、面容精明刻薄的嬷嬷，微微点了点头。
这位张嬷嬷是王氏的陪嫁，也是她在凌府中最得力的心腹，向来眼高于顶，惯会作威作福。
得了主子的示意，张嬷嬷端起新沏好的茶盏，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凌芸。
她的脸上挂着恭敬的假笑，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试探。
她走到凌芸身侧，微微躬身，作势要将茶盏放到凌芸手边的小几上。
就在茶盏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她的手腕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不自然地倾斜了一下。
“哗啦——”
一声轻响，滚烫的茶水并没有落在桌上，而是精准地泼洒而出，尽数淋在了凌芸那身月白色王妃常服的衣袖上。
一团深色的水渍迅速在素雅的衣料上晕开，显得格外刺眼。
“哎呀！”
张嬷嬷夸张地惊呼一声，连忙抽回手，却只象征性地用自己的袖子在空中扇了扇，并未有任何实际的补救动作。
她草草地福了福身子，语气轻飘飘的，毫无诚意。
“王妃娘娘恕罪，是老奴年纪大了，手脚不稳，一时手滑了。”
说完，她便首起了身子，眼角的余光挑衅地瞥向凌芸，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就是故意的，你又能奈我何？”
整个厅堂，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下人都屏住了呼吸，偷偷地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王氏的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冷笑。
这一招，比方才凌雪的参茶更加毒辣。
事情太小了。
不过是一个老仆“无心”的过失，最多斥责两句，难道还能为了这点小事，当着娘家人的面，大动干戈地惩罚一个伺候多年的老人吗？
若凌芸真的这么做了，那“得势不饶人”、“苛待下人”的刻薄名声，明日便会传遍京城。
可若是轻轻放过，那她刚刚在府门前用“谋逆”大罪立起的威严，将瞬间崩塌。
一个连主母衣袖都敢泼湿的恶奴都治不了的王妃，以后还如何在府中立足？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是一个死局。
凌啸天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却又不好开口。
夜霄依旧端坐着，仿佛入定一般，只是那双微微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凌芸会陷入两难境地之时，她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反应。
她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一眼自己那湿透了的衣袖，仿佛那片刺目的污渍根本不存在。
她也没有去看那个挑衅的张嬷嬷的脸。
她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冰锥，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了张嬷嬷的脚上。
厅内的气氛愈发诡异起来。
凌芸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在这寂静的正厅中缓缓响起。
“你脚上这双苏绣软底鞋，倒是精致。”
张嬷嬷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她脚上穿的，确实是一双新做的鞋子，宝蓝色的鞋面上，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飒美强魂穿：特工空间毒医虐渣狂》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做工极为考究。
这是她昨天才从京城最有名的鞋履铺子“锦绣阁”取回来的，为此她得意了一整天。
她不明白，王妃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凌芸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鞋面用的是上等的贡缎，鞋底是千层底，针脚细密，走线均匀。这绣样，是‘锦绣阁’苏绣大师傅刘娘子的亲传弟子，亲手所绣，名为‘步步生莲’。”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将这双鞋的来历、材质、工艺，说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张嬷嬷的脸色开始微微发白。
凌芸的目光从鞋子上抬起，冷冷地对上张嬷嬷那双开始流露出惊慌的眼睛。
“这样的一双鞋，在‘锦绣阁’里，售价是二两银子。”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
“我记得，凌府一等嬷嬷的月例，是八百文钱。我不问你，不吃不喝两个半月，买不买得起这样一双鞋。”
“我只问你，你一个月的月例，买得起吗？”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张嬷嬷的脑中炸响。
她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是啊，她一个月的月例，连一两银子都不到，怎么可能买得起二两银子的鞋？
这鞋，是前几日一个外地来的商贾为了求见将军，私下里孝敬给她的。
王氏的脸色也彻底变了，她没想到，凌芸的突破口，竟然会是这样一双鞋。
不等任何人反应，凌芸甚至不再看那张嬷嬷一眼，而是首接转向侍立在夜霄身后的王府护卫。
她的声音果决而冰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拖出去。”
“掌嘴二十。”
两名身形魁梧的王府护卫立刻出列，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如同铁钳一般架住了张嬷嬷的胳膊。
张嬷嬷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她疯狂地挣扎起来，凄厉地尖叫着。
“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啊！”
她望向王氏，眼中充满了哀求与恐惧。
王氏猛地站起身，急声道：“王妃！她……”
她想说“她只是不小心”，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凌芸下一句话给死死地堵了回去。
凌芸缓缓端起手边那杯未动过的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头也不抬地说道。
“夫人慎言。”
“本宫惩治她，可不是因为她泼了本宫一杯茶。”
她的目光转向那两个护卫，声音里的寒意让整个厅堂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罪名，是私受贿赂，形迹可疑，恐为外贼奸细，败坏将军府门楣！”
这顶帽子扣下来，王氏瞬间哑火了。
她可以为一个“失手”的奴才求情，却绝不敢为一个“私受贿赂”、“形迹可疑”的奸细求情。
一旦沾上这种罪名，别说一个嬷嬷，就连她这个主母都要受到牵连。
“拖下去！”
护卫不再犹豫，架着还在徒劳挣扎的张嬷嬷，大步流星地拖出了正厅。
很快，庭院里便传来了“啪！啪！”的清脆掌掴声，以及张嬷嬷那由高亢转为凄厉，最终变为呜咽的惨叫。
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凌府所有下人的心上。
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王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站在那里，进退失据，最终只能颓然坐下，双手死死地攥着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凌啸天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凌芸用一个无人能够辩驳的理由，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凌府这潭死水中，彻底立起了属于她九王妃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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